事實上曹奐是不想退的。任何坐上那個位置的人都不想輕易離開。可是世易時移,曹家人又是一代不如一代,眼見得龍椅搖動卻又無計可施,隻得黯然離開。
不錯,這魏國江山是曹操打下來的,可江山的得到就是為了失去。人類曆史上從來沒有一座江山可以永世長存。江山的不斷易手是人間鐵律,它的背後,透露的是諸多人性弱點和惆悵迷茫。
自漢建安二十五年,魏取代漢以來,至曹奐退位,晉取代魏,隻有短短四十五年時間。四十五年,換了人間,一個意圖統一中國的王朝——晉朝崛起了。從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到司馬炎,一個家族的努力或者說苦心經營已經初見端倪。也許它的執政合法性還受到質疑,也許掃平江東還要假以時日,但是它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時間點也恰到好處。近百年的亂世江湖已近尾聲,強盛的都已強盛過了,強勢人物都已黯然謝幕,曆史的舞台上一片狼藉,需要一個清掃工來收拾果實,來歸置一切。所以現在不需要英雄。英雄無用武之地,隻要清掃工就可以了。
司馬炎就是那個清掃工,他最後要清掃的垃圾是吳國。
理智與情感
吳主孫休怕怕了。
他不是怕司馬炎,是怕曆史大勢。曆史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他又怎能抗得過這樣的分合之道。
便趕緊撒手西去,留下爛攤子讓後人收拾。
孫皓上台了。孫皓是孫權太子孫和的兒子,出身正統,血統高貴。但他的優點也僅於此,其他的也就剩吃喝玩樂了。
在這一點上,孫皓和劉禪很像,玩的就是心跳,過把癮就死。
更何況過把癮後不一定死。未來事,誰都不好說。
並且孫皓比較牛×的一點,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弱者,這可能跟他出身正統、血統高貴有關係。他甚至令鎮東將軍陸抗屯兵江口,以圖襄陽。真是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道誰怕誰?
而一個叫羊祜的人自此浮出曆史的水麵,開始笑傲江湖。
羊祜是晉國都督,他奉命率兵鎮守襄陽,對抗陸抗。但羊祜的對抗很另類,那就是從不玩狠的,隻玩軟的。
比如軍中有想歸降吳國的士兵,他任由他們離開,不加阻攔。同時他還展開裁軍行動,從鎮守襄陽的晉兵中裁減部分人員用於大生產運動,卻不管守備力量是不是足夠。
更加體現羊祜另類感的是,這家夥經常不穿軍裝隻穿休閑服在營中東逛西逛,沒有一點警惕性。
但這都是一種表麵現象,或者說它體現了羊祜的氣質:淡定從容,無為無不為。
毫無疑問,它是一種智慧,是著眼於長遠的大聰明。畢竟兩國對決,哪一方準備工作做得越細,就越有可能贏得勝利。
不知不覺中,生產運動已“墾田八百餘頃”,完成了從軍無百日糧到“軍中有十年之積”的飛躍,從而充分保障了軍糧供應。
一邊是羊祜的寬仁之治,另一邊卻是孫皓的粗暴猜疑。孫皓以陸抗在邊境裏通外國為由,罷了他的兵權,降為司馬,同時令左將軍孫冀代領其軍。而孫皓上台前後十餘年,殺忠臣四十餘人,出入時常帶鐵騎五萬,充分享受權力的快感,弄得群臣驚恐萬狀,卻又無可奈何。
吳國,處在人人自危、信仰迷失的時期。而這正是羊祜多年以來等待的結果。他覺得,出擊的時機到了。
卻沒有出擊成。時間擊倒了吳國,也擊倒了他的身體——羊祜病危了。
這真是一件遺憾的事情,等待對手等了十來年,終於有機可乘時,自己卻已然不能出拳了。世事的殘酷與蒼茫由此可見一斑。
羊祜便在他死之前向司馬炎推薦了一個人以完成伐吳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