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落筆,忽聽有人叫道:“不能簽!”陳華愕然抬頭,見是一個個頭粗壯,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在看著他。“不要簽,不要上當!”那年輕人又喊道。陳華渾身一震,筆掉落下來。
那矮小漢子瞪了年輕人一眼,又催促陳華:“塊簽吧,朋友,不要聽旁人亂說。”陳華剛才是一時錢迷心竅,這時哪裏還會上當,搖搖頭:“朋友你的錢我可受不起,請收起來吧。”
黑矮漢子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果然將錢和表格都收了起來,悻悻而去。
那年輕人擠了過來,對他說道:“幸虧你沒簽字,不然就慘了!”見陳華不大明白,他接著解釋:“你沒聽說過‘肉販子’嗎?剛才這個人就是肉販子,他是看上了你的內髒器官,隻要你一簽字,他就可以按照合同堂而皇之的取走你身上的某一件器官!”
陳華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難怪剛才那漢子說要“用你的一些東西”,原來“那些東西”居然是人體器官!萬幸萬幸,要不是年輕人這一喊,自己豈不是就做了殘疾人,甚至就此死翹翹了?陳華十分感激,連聲感謝那年輕人。年輕人一擺手。“不用謝,大家都是窮苦人,應當互相幫助。”
陳華很喜歡這個爽直的小夥子,問他:“請問貴姓?”小夥子說:“我叫石誌峰,你呢?”陳華報上了自己名字,順口問道:“你也來求職?”
雖然這句問話等同廢話,石誌峰還是一臉苦笑的回答:“是啊,不然幹坐家裏等著餓死?可是看這樣子,要找口飯吃也真不容易。”
陳華深有同感。果然是天涯盡有淪落人,紅塵還看飄零客。世事多艱,人情冷落。
兩人隨意聊了兩句,這是卻有一名士兵走了過來,指著石誌峰說:“你,跟我走一趟。”石誌峰莫名其妙:“做什麼?”那士兵不耐煩地豎起了槍口。“叫你走你就走!”
陳華畢竟經驗較為豐富,見機也快些,一眼看見剛才那黑矮漢子在士兵後麵掛著冷笑,就什麼都明白過來。他立刻對士兵說:“剛才是我和那位先生有點不愉快,與他無關。”他指指石誌峰,接著伸出了雙手:“請帶我走吧。”
士兵愣了一下。這個變故使他一時有些胡塗,就向後麵看去。那漢子豎起了兩根指頭,士兵明白過來,喝道:“你們兩個都跟我走!”
陳華憋了一天,不,憋了整整一年的氣霎時間發作起來,讓他忘記了自己“看清形勢,決不硬來”的處事八字決,不顧一切的叫道:“憑什麼!你憑什麼?”
士兵想不到竟有人敢跟他叫囂,一怔之下,感覺顏麵受損,怒衝衝的揮起槍托向陳華打去。陳華不會打架,連躲閃也來不及,隻好“媽呀”一聲大叫,雙手抱頭,心中隻求對方這一擊不要太重,不要讓自己傷得太難看。
然而那一擊竟然沒有落下來。慌忙一看,見槍托穩穩被托在石誌峰的手裏,任憑士兵怎麼用力,就是不能搶回槍來。陳華大喜,差點就要鼓起掌了。
按照他往昔的德行,這時候多半就已趁人不備溜之大吉了。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略一猶豫,還是留了下來。不管怎麼說,人家小石頭是為了自己才得罪了人,怎能一走了之呢。
士兵奪不會槍,就放聲大叫起來。叫的是“國語”,陳華雖然聽不懂,但猜也能猜到,肯定是“快來人,有人襲擊我”之類的求助。被一群士兵圍上,可不是好玩的事情,陳華忙對石誌峰說:“你快先走!我來對付。”
石誌峰哪裏肯先走,搖了搖頭:“老陳你快先走!我當過兵,這種陣仗我應付得來。”
陳華忽然覺得心裏熱乎乎的,那是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也許,這就是友愛,這就是兄弟般的生死與共?不管怎麼說,這種感覺蠻好的,自己以前怎麼就沒試著去感受一下呢?陳華不由咽了口唾沫。
就這麼稍一遲疑,十幾個士兵一下子全圍了上來。人群一陣大亂,尖叫著向外湧去,他們周圍頓時空出一大片地方來。
那些士兵都端槍瞄準了二人。陳華登時麵色如土,兩股戰戰。石誌峰是當兵出身,雖然身臨險境,卻也不絕不肯束手就擒,一咬牙,索性用一個擒拿手,幹淨利落的將那個還死死抓著步槍不放的士兵擒奪下來,將士兵作為一麵肉盾當在身前,同時用步槍對準那一群士兵,慢慢向角落裏退去,一邊大叫:“退開,你們快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