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有比他們更快的。
兩邊的人都是在逃,方向相同卻誰也顧不上誰。剛剛一幕有看清的,那赤條條的身影撲向人群,一條條肉撕扯開,都聽不到布裂聲。那影子本就不是人形了,將人群劈開,然而卻沒有去向,‘它’就在人群裏消失的。有人揮砍刀去迎,還傷到別人。沒人去想那是啥,隻求急切的逃生,也沒人去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活下去才是本能。如此快的逃跑反應就源自於此,大家知道那不是人,雖然嚇得不輕,但也清楚,‘它’還在附近。
僅僅幾十步。
逃跑的人瞬間再次驚呆。右邊的兩人先後被高高拋起,在半空中翻個,被無形巨力扯成幾瓣四散,內藏顫悠悠甩出去。噴出的血夾雜雨滴,就像紅幕落下。
時間短暫,可夜幕來臨前還有一點餘光。血霧濺開,也在半空中噴塗出一段彎彎的輪廓,那是一段巨大蛇身一般的東西,能在空中蠕動,卻是透明的,擠在兩團血霧中纏繞在一起,並不是一條。更顯眼的,是幾片蠕動的軀體上,血液也塗出了表麵的片片尖剌,那東西碩大無比,在空中舞動正在朝幾個人的上方壓過來。
子彈迎頭打去,他們也沒忘腳步,仍然邊打邊撤。
“那神秘人與別人用說話來交流?”張春來問道。
“是”我肯定回答。太爺在後來的回憶裏對那神秘人的話反複體會,盡管那人說話很古怪,無論是腔調還是字句語法,都很像古人,讓人理解不了。但是時隔很多年後,太爺才明白了其中含義,一明白了含義,太爺越發後怕。他沒有欺騙太爺,果然東陵在案發後也沒有清靜下來,一直有各方勢力覬覦東陵寶藏。很多人認為裕陵已經空了,實際上還有很多東西沒帶走,而且還有偽造某次長簽名印章的征用令,征調四十六尊坐佛的,那坐佛是藏地來的,有時間再說。
這事有記載,可惜沒抓到人,不然,從那人嘴裏能撬點東西出來。
最可怕的是那神秘人臨走之前還對留下的六人有所交待,就是這看起來十分滑稽的交待,讓他老人家對那段恐怖的盜陵回憶不敢忘卻,每個片段反複整合,越來越害怕。
神秘人的恐怖怪力、憑空出現的巨物、還有邪門的話,無不讓太爺迷惑。這些東西出現在太爺一行人眼前時,每個人心裏都是一樣的害怕,一樣的極欲求生。
‘轟一一’
前方的矮樹叢,離樹林隻有短短十幾步,可這十幾步成了看得見過不去的死地。一聲巨響,幾人與樹林間的樹叢綠草全然消失不見,地下的泥土被生生豁出一道溝,刺耳的呼嘯和風把幾個人仰麵掀翻,對麵的樹也被波及到幾棵,嚓吱吱倒過來。太爺看得真切,剛剛風過的時候,前麵又一個人被帶走了,無影無蹤。幾個人都連滾帶爬起來,有人咳血有人咳痰。能把人掀出老遠,風力不輕,所有人都捂住胸口,腦子裏七鶯八素。
後方遠處,仍有不斷槍響。
猶豫要不要過這道深溝,幾個人也冷靜下來。疾風過後,四野似乎靜了很多,雨落之聲也小了。這種怪力,人想活著就是奢望,況且那是個沒看到全貌的巨怪。站穩身子,幾人也豁出去了,橫豎都是死,隻能死中搏一點希望。當時他確是這麼想的,唯一上手的就是槍,可黑夜如期到來,不到一支煙的工夫,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驚嚇後的慌亂漸漸散去,剩下的七人背靠一起站成一圈,眼前黑漆一片也沒什麼,經驗一點點找回來。聽雨滴落下的聲音,聽風吹動樹枝草叢的響動,幾個人憑住呼吸,雨水打在草葉上的細微聲響,他們都能分辨出距離多少。這是戰鬥中積累的經驗,太爺說過,這些常年征戰的老兵,靠聽聲辨別敵人人數的本事了不得,甚至能聽出附近敵人搜索樹林的狀態。
那是個大家夥,如果它還在附近,密密麻麻的雨打枝葉的聲音能把它的方位報出來。那種聽法需要一個技巧......
“注意力集中在地麵,聽地麵上有沒有雨點聲,不能跟著聲音走,而是分段查找聲響”張春來道。
忘了這是他強項了,他那還是生化版的。
屏息靜氣,幾個人很快找到了雨聲不對的地方,就在旁邊又寬又深的溝壑上方,高度有三層樓左右。那聲音極其細微,很像打在玻璃上濺開。看不見的怪物就橫亙在溝壑上一動不動,盞茶時間裏,它就在幾人旁邊的上空中俯看,卻沒再碰這幾人。這下可嚇壞了他們,它擋在樹林前,阻止幾人向樹林奔去,不像是單純的阻止大家逃脫,事實上也逃不了。穿過那片樹林,直達昌瑞山西麓。
就這麼擋著不動,引起人們懷疑。
是不是它想讓咱們後退?
找到它的位置,幾人稍靜待一會兒,就嚐試緩緩後退幾步。警覺的注意溝壑那邊,見沒有任何異常,繼續後退,直到退出很遠,馬上到了山路附近,大家才加快腳步,朝另一夥人的方向追去。
越跑越快,疲憊饑餓也全然不顧,直到被一具屍體絆倒太爺才回過神,確信跑出了很遠。抑製不住驚慌,這時候還不能算命撿回來了。那屍體很怪,之前死人都是撕成碎肉,這個居然完整,隻是沒了後腦勺,斷了腰折成一團。腦後的傷口很顯眼,五指爪印還在,中間被掏空,不見一點血和腦漿,幹涸得像被吸過一樣。
排除看不見的怪物不談,那神秘人已經超出了邪屍的範疇,能在人群中消失,前所未見,直到追上‘他’之前,還明明是人。
有個人開始哆嗦鬼叫,哭爹喊娘叫大家快跑。
太爺記得那人叫周福,因為他來的晚,對他也隻是知道個名字,平時不太聊天,不是很了解他為人品性怎樣,地上死的這個和他平時行影不離的同鄉。死的這人老實憨厚,說話也慢吞吞,有咬舌頭的毛病,和人說話也改不掉甩頭眨巴眼睛的怪癖。直到現在才算看到一具全乎一點的屍體,這不得不讓他們狐疑,盡管形勢緊迫,也要留意一下。
雖說害怕,體力也是嚴重超支,太爺他們也沒放棄生的希望,饑腸轆轆也飛快奔走,當時眼睛都花了,不是因為雨。山坡下的密林處,地點應該是已到昌瑞山下,距離太遠了,那神秘人和看不見的怪物應該不會追來。發現的那具屍體和聽到的槍聲,說明分開逃跑之後,這邊也有東西,估計不會有活口。慌亂中也沒完全失去策略,槍聲的確出自這裏,不會有錯,朝這來,是想應該不會再有啥怪物守在這,不過想到自己被圈回來,還是抱著能逃一時是一時。
繼續找,太爺他們誰也沒這打算,有沒有活著的沒關係了。實際上每個人心裏都有計劃,這身軍裝都不準備再穿了,能活到天亮,他們肯定回各自老家,哪怕食不果腹。那個嚇哆嗦的家夥不停催促,什麼都聽不進去,失心瘋一樣吵鬧。
能躲避一會兒休整,樹根還有兩個暈睡過去的,這麼吵鬧不行。
太爺準備動手了。
烈風響過,來的突然,那吵鬧的家夥被推出老遠,也有眼尖的搶先向風來的方位開槍。那是一道彎成鐮刀一樣的影子,和人已完全不同。等停住看清楚,赤身裸體的神秘人卡住那人的脖子,三隻抓在一起的手在那人脖前被鮮血染紅,人拎在半空隻蹬了兩下腿身子就掉下去。
“孽障,不留”。
在神秘人背後,兩把砍刀也淩空劈來,和落地的身軀同時落下,可在刀刃上,神秘人的身體卻飄散開,猶如白煙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