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老奸巨猾(2 / 2)

隻聽明晰帝又道:“朕要擬旨,你去取筆墨。”

“是,是。”萬福安趕緊退下,去了隔壁書房取了筆墨,將帶血的帕子塞進袖中,又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端著筆墨紙硯進來的時候,見到帝王在閉目小憩,也不敢多言其他,隻好將筆墨紙硯放下,在他麵前鋪開一張空白的聖旨。

過了一會,才見明晰帝睜開眼睛,歎了一口渾濁的氣息道:“朕這個病,也不知是從何年何月落下的,太醫的藥也開的謹慎,多是補充元氣,再這麼下去,恐怕也是命不久矣。”

萬福安又趕忙說道:“陛下言重了,陛下才剛過半百,正當壯年,還要長命百歲呢!”

明晰帝也沒看他,知他是奉承自己,也不當回事:“沒人能長命百歲,傳說民間有百歲老翁,鶴發童顏,但肯定不似朕這般摧枯拉朽的身軀。”

“陛下自會好轉……”萬福安也隻能這麼說了。

“孩子們都長大了,朕也老了,朕現在也沒什麼好給他們的了,有的,也隻剩下一個皇位了而已,但這皇位,得到容易,坐穩卻難……”

說罷就拾起狼毫筆,寶蘸濃墨,在那聖旨上寫下遺詔二字。

萬福安瞄了一眼,隻覺得渾身上下一個激靈。

這裏除了他和明晰帝之外也沒有旁人,可越是如此,他所寫的每一筆每一畫都似乎成了鉗製他喉嚨的利器,讓他張不開嘴,說不出話。

甚至緊張的手都在發抖,喉嚨咕嘟一下,咽下一口唾沫。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想不服輸都不行。”明晰帝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寫著他的遺詔,剛開了個頭,又擱下筆道:“曆朝曆代的君王,遺詔通常寫些什麼?”

“這……”萬福安隻覺得額頭冒汗,斟酌再三說道:“陛下……您現在寫什麼遺詔啊,您還要……”

“朕問你話呢!”

“是,是!”萬福安又趕緊點頭:“這曆朝曆代的君王,遺詔多是傳位詔書啊陛下……”

“嗯。”明晰帝點頭,又沾了沾墨水道:“人死如燈滅,好像人這麼一死,也無人關心他到底還有什麼放不下,什麼要囑咐的,關心的就隻有那個金燦燦的皇位輪到誰來坐,也好讓他們趕緊巴結新君是吧?”

萬福安沒有答話,在宮中這麼久了,他知道哪些話該回答,哪些問題隻能裝傻充愣。

‘今,傳位於……’

筆墨再停,看的萬福安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太子在幹嘛?洛清王在幹嘛?那些皇子皇孫們又在幹嘛?

他們可知曉這位帝王今日一筆一墨宛如判書一般,都將定下他們往後幾十年的命運。

室內靜謐如許,隻有炭爐中的炭火在燃燒的時候,發出劈啪的聲響。

另有窗外寒風過境,橫掃而來,鼓動著窗紙發出細微的聲響。

那帝王提筆多時,終究是將毛衣一扔,落在了聖旨之上,咕嚕嚕的滾了一圈,留下難看的一排印記,將這空白的聖旨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傳膳!”

說罷就再次閉上了眼睛,好像剛才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對於那金燦燦的皇位,他到底還是不願放手,對於病入膏肓,英雄遲暮,他也不願承認。

似乎隻要是寫出了傳位詔書,就真的要麵對這些可怕的結果一樣。

與此同時,萬福安也是鬆了一口氣,訕訕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也不知剛才自己是在期待皇上能寫出點什麼,還是不寫什麼。隻是看到這場傳位烏龍結束了,宛如自己從刀山火海中走了一遭,心下不安也終於趨於平靜。

早膳之後,又有奏章陸續送了過來,因為天寒地凍,明晰帝也不想出門,坐在火爐旁看著奏章。

萬福安將一盞杏仁酪送到他的手邊,聞著奶香馥鬱,喝著也不甜膩,便想起什麼道:“這也是東宮送來的?”

“是。”萬福安笑答:“太子妃娘娘一片孝心。”

近日宮中都傳太子妃好甜食,貪嘴,他私下裏也聽妃嬪貶損過幾句,不僅不以為意,卻還覺得有幾分可愛,尤其是這劉家的丫頭時不時的送些小點心來給他化解喝藥的苦澀,打心眼裏也是非常受用。

縱然兒子們不孝,他起碼還有個孝順的兒媳婦。

若說這兒媳婦有其他目的,那他絕對會嗤之以鼻,他貴為一國之君什麼討好他的招數沒見過?一碟花生酥,一盞馬奶露,一杯杏仁酪就能討好他?那確實有些可笑了。

“太子妃的胎,怎麼樣了?”難得的,他在看奏章的時候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