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影垂手恭立,默不作聲。
如此兩人就都沒再說話,夏日總是夜短天長,不一會,窗外就見天光微亮,已經有鳥鳴嘰啾。
太子將書往桌案上一扔,閉目小憩,過了一會似乎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忍不住睜開眼睛,就見腦袋後麵站著一個弄影。
也不知是那窗外朝霞燦爛,還是弄影害羞了,她的雙頰之上竟然沾染了一片緋色。
隻見她拿著一把破舊的梳子,擺弄著太子披散的頭發,一邊梳一邊閉緊嘴巴,顯得局促不安。
太子享受一般閉上眼睛道:“一會他們該說本太子終於學會梳頭了。”
弄影的手又頓住道:“奴婢僭越,是不是讓殿下為難了?若被人懷疑有人前來就不好了吧……”
“沒事,你繼續,被懷疑又能怎樣。”
是了,他本就是極修邊幅的一個人,哪怕金牌令箭就在眼前,他也得將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才會出現在別人眼前。
“是……”弄影答了一聲,就又開始給他梳頭,束簪。
隻聽太子閉目說道:“這宅子之前死過一個人。”
弄影雙手又是一頓,那太子又哈哈哈的朗聲笑了起來:“怎麼?害怕了?”
“不怕。”弄影利落的答了,竟覺得他的笑聲有些欠打。
“本太子可不是作弄你,之前真死過,就是前朝那個。”
說起前朝那個,不用指名道姓,應該就能猜的出來,正是前朝那位太子。
“這個地方我不是第一次來了,”太子笑答:“小時候跟太傅來過一次,太傅這麼跟我說的,還讓我時常自省,省的哪天也被關到這裏來,現在看來,太傅當初說的話也有警醒之用,但他應該想不到,我現今真被關進來了。”
弄影還是沒有說話,兩三下將他的頭發綁好:“殿下的玉冠呢?”
“沒了,估計是被誰拿去換酒喝了吧。”他說起玩笑來倒不含糊,實際上在他被送到大理寺之前,玉冠就已被摘去,罪臣就要有罪臣的樣子。
“哦……”弄影應了一聲走出屋去。
李徹也隨即站起身來,在銅鏡前看了看,雖然隻是簡單的綁了個頭發,但也清爽了很多,整個人也變的精神起來。
健步出了房門,弄影已經在院子裏的樹上折了一根樹枝,枝頭尚帶翠綠,轉身回來的時候,看到太子笑容滿麵的長身玉立於門口,臉頰之上止不住的又是一紅。
太子道:“你做什麼呢?天都亮了,還不走?”
“這就走。”弄影說完,就走過去,將樹枝往李徹的腦袋上一插,權當是是簪子了。
李徹失笑,抬手摸了摸。
弄影屈膝行了一禮,飛身躍上屋頂,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
*
劉玉瑤打了個盹,腦袋一杵,險些撞在桌案上,這才發現外麵已經天光大亮。
“什麼時辰了?”
宮人快步進來道:“娘娘已經卯時了,您要去睡一會嗎?”
“弄影還沒回來?”
“沒有……”
她點點頭,打了個嗬欠,剛要往床上走,就聽外麵有人疾步進來通傳道:“太子妃娘娘,玉蘿宮賢妃娘娘給您送櫻桃來了。”
“什麼?櫻桃?”她一臉茫然的問攙扶她的人道:“昨晚,昨晚你是說要讓我吃櫻桃的吧?”
那宮人點頭說道:“櫻桃是賢妃娘娘昨天下午送過來的,本還邀您往玉蘿宮一去,奴婢和弄影姑姑說了的。”
弄影倒沒和她說,不過就算和她說了,她也不想去。
“哦。”
那進門通報的人繼續說道:“賢妃娘娘這次還是派人來請太子妃過去的。”
劉玉瑤看了一眼窗外,早已經天光大亮,已經有宮人開始灑掃,這個時間本是皇上上朝,後宮妃嬪給皇後晨昏定省的時刻。
但皇後因病臥床,省去了參拜,太子又不在東宮不用伺候上朝,以至於這個時間東宮尚還安靜。
“弄影到底去哪了?怎麼還沒回來?”
身邊的小宮女聽聞,趕緊說道:“奴婢不知。”
左右閑著無事,她索性道:“賢妃既然叫我,那就過去看看吧,反正閑著也沒事。”
弄影不在,她在這東宮一時間還覺得有點度日如年了。
那宮人略微有些猶豫,弄影姑姑明明囑咐過的,說是不準太子妃出去,外麵有危險。
但那時候是晚上,現在天都亮了,總不至於還有危險吧?
劉玉瑤在梳妝鏡前坐下扭頭問道:“你在發什麼呆,過來幫我梳梳頭發。”
那宮人趕緊應了一聲,快步上前。
梳妝完畢,吃了一點早飯,就有轎攆等在外麵,她登上轎攆,眾人抬著往玉蘿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