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小美說，我偏心顧昕漾？”董琪表情很是嚴肅：“你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這些話能隨便刺激她嗎？”
“我沒有。”許黛娣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媽，小美現在瘋瘋顛顛的，她的話你也信？”
董琪靜靜看著她，沒什麼表情，許黛娣卻暗自有些心驚。
一般董琪露出這種神情，表示她心底很生氣。
“你以前跟我說，顧昕漾怎麼怎麼你，我信了，還替你出頭，你自己心底明白真相如何，”她一字一句地說：“黛娣，我既然認了你作女兒，就會好好待你，但是你自己不珍惜，我也無可奈何。”
許黛娣臉色有些發白，聽出董琪的警告。
顧昕漾是她的親女兒，她當然是要維護她的。
許黛娣一個外甥女，名不正言不順的，算得了什麼。
她垂眸，掩飾住眼底的恨意。
就算恨，她又能如何。
*
H市。
瞿莉臉上的傷經過好多次美容，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隻是臉頰邊還有一條淡淡的印子，擦上粉後基本上看不出來。
她走到包房前，邵傳啟已經坐在裏麵了，正扭著頭跟旁邊的人說話。
她走進去，在邵傳啟身邊的空位坐下。
後者沒吭聲，隻是將身前的一個文件夾推到她麵前。
之前，由於被家裏的生意弄得焦頭爛額，她給邵傳啟打電話，承諾邵傳啟能幫她度過難關，便同意和他離婚，為了怕邵傳啟不相信，兩人還當著律師的麵簽了協議。
如今，邵傳啟終於兌現了承諾，瞿家的生意雖然虧了不少，總算是救回來了，也到了瞿莉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瞿莉低頭看著離婚協議書上黑壓壓的字跡，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得厲害，邵傳啟遞給她一支筆，她捏在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協議書上邵傳啟已經簽好名，她這一筆落下去，和邵傳啟就再無瓜葛了。
相伴20多載，從此便是陌路。
邵傳啟也沒催，淡淡坐在旁邊看著她的動作。
“阿辰，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瞿莉扭過臉，幾乎是低聲下氣了。
邵傳啟回來幫她的這幾個月，她也試了多次，以為兩人重新回到H市，回到他們生活20多年的地方，遠離莊明月，沒準可以重新開始。
但是最後，還是這個結局。
邵傳啟沒吭聲，隻是看著她麵前的協議書，那態度很明顯。
瞿莉遲疑半天，終究，筆還是落了下去。
一筆一劃，她寫得很慢。
“我明天就去替兩位辦手續，等離婚證出來了，我再通知你們。”律師收好文件，很客氣地說。
“那就麻煩了。”邵傳啟點點頭。
看著律師離開，邵傳啟也準備走的樣子，瞿莉叫住他說：“阿辰，再陪我吃頓飯吧。”
“我還有事。”邵傳啟的回答總是那麼無情。
“連頓散夥飯都不肯？”瞿莉提高嗓音。
看著她的神情，邵傳啟幾不可見地皺皺眉。
“小莉，你還年輕，條件又好，多的是人追，沒必要浪費在我身上，我不值得。”
他說的是真心話，但是聽到瞿莉耳朵裏就很不動聽了。
她既然這麼好，為什麼還要甩了她！
她好不甘心。
*
寧邵匡和顧昕漾兒子的滿月宴，滿城豪門幾乎都前去祝賀。
董琪前一周就來了，陪著還在坐月子的顧昕漾，事必躬親，比當媽的還體貼。
“老公，你有沒有感覺，杜夫人對昕漾特別好？”晚上臨睡覺前，莊明月對寧立實感慨：“好得連我這個親婆婆都比不上。”
“可能是她和昕漾特別投緣吧。”寧立實對這些女人家的小事也沒怎麼在意，隨口敷衍。
莊明月揚揚眉，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這不是什麼壞事。
滿月宴在寧家舉行，宴會前幾天，她出去采辦一些東西，自己的親孫子她也是特別上心，很多事都是親自去做，沒有交給傭人。
董琪也自告奮勇地跟著去了，兩人出發不久，董琪接到許黛娣的電話，說她也來了A城，莊明月看時間還早，聽到後便繞了點路，去機場接了許黛娣。
因為莊明月和董琪坐在後座談心，許黛娣便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
“你怎麼也來了？”董琪問，她這次是和杜毅一起來的，幾個子女都沒跟著。
“馬上中秋節了，爺爺讓我回家看看。”許黛娣回答。
董琪點點頭，沒再問什麼。
自從兩人把話挑明後，關係冷了好多，許黛娣想盡辦法討董琪歡心，但效果不太明顯。
她這次來，也是想找機會和董琪修好。
“伯母，聽說昕漾生了，小寶寶很可愛吧？”許黛娣扭頭問莊明月。
“何止是可愛，我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寶貝，不是我王婆賣瓜，我家阿匡和昕漾的基因那麼好，我這兩個孫子以後肯定是萬人迷。”
提起兩個寶貝金孫，莊明月是眉飛色舞，還拿出手機，大秀兩個孫子的照片。
許黛娣一張張翻看著，表麵上也陪著笑，心底其實妒忌死了。
兩人談得火熱，董琪淡淡坐在旁邊，視線隨意往車窗外瞧了幾眼，眸光倏地一斂。
“小心！”完全是出於對危險的本能，她叫了一聲，然後手疾眼快地護住莊明月。
一輛貨櫃車直直向他們開過來，一點減速的跡象都沒有。
司機也反應迅速，猛地一個急轉，然後碰地一聲劇響，董琪隻覺得眼前一震，耳邊是許黛娣突然撥高的尖叫。
“啊！”
兩車猛烈地撞在一起，貨櫃車的車頭都深深地陷進轎身，護欄也被撞飛好幾個，公路上頓時堵了起來。
董琪很快清醒過來，扭過臉，看到莊明月額角流著血，眼睛閉著靠在她身側。
“寧夫人？”她伸手在莊明月臉上拍了幾把。
莊明月沒動。
人群迅速圍攏過來，董琪推開車門，掙紮著將她抱了下去。
救護車很快趕到，將幾人送往醫院，莊明月和董琪均有不同程度的受傷，所幸沒生命危險，坐在前座的許黛娣當場斃命。
*
邵傳啟聞訊趕到醫院，莊明月已經被送進病房，一些寧家人在床邊守著。
莊明月頭上纏著紗布，雖然看上去有些虛弱，精神還不錯。
他在門側望了幾眼，沒有進去，抿著薄唇，默默轉身走開。
沒走出多久，一個聲音叫住他。
“邵先生。”
他扭頭，看著背後的寧立實，後者頭發雖然已經花白，但身材依舊挺撥，眼神凝著上位者的銳利。
“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看看。”寧立實看著他，沒什麼表情，口氣卻很平和。
“我就不進去了。”邵傳啟勾勾唇，勉強扯出一絲笑。
許多年前，兩人曾有過幾麵之緣，可是沒有深交，沒想到，他們會有如此的糾葛。
“可以談談嗎？”寧立實走近他，疑問的語氣卻很肯定。
邵傳啟抿著唇，兩人一起走到醫院走廊的休息區，麵對麵停下來。
“我沒想過還有機會見到你。”寧立實看著他，直言不諱地說：“其實你不該回來的。”
“我也知道。”邵傳啟苦笑：“可是我忍不住。”
忍不住，那份思念。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寧立實問：“會留在A城嗎？”
邵傳啟默，這種事情好像不方便對他實說，但是寧立實已經明白他的想法。
“當初明月同意嫁給我時，曾經約法三章，她不會和我有夫妻之實，如果你回來了，她會回到你身邊，還有，她手頭的公司，會傳給你們的孩子。”寧立實的口氣聽不出什麼情緒，好似隻是單純的回憶：“我們的結婚證是在邵匡三歲時才領的，我到現在都在遺憾，沒有給她一個體麵的婚禮……”
邵傳啟雖然表情不變，手指卻悄悄蜷緊。
果然，她沒有表麵上那麼無情，她的心底，還是有他的！
奈何天意弄人。
“我不否認，當初我是因為喜歡才娶的她，”寧立實繼續說：“這麼多年了，我相信她多少也會對我有些感情。”
“我回來不是想搶走她。”邵傳啟終於開口，一字字地說：“謝謝你這麼多年，把她照顧得這麼好。”
“這個不需要你謝，她是我老婆。”寧立實回答得很快。
邵傳啟默，他竟無言以對。
“明月的確是個好妻子好母親，我很慶幸當年的選擇。”寧立實繼續說：“我唯一遺憾的是比她年長好多，她還那麼年輕，我可能是無法照顧她一輩子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邵傳啟眸光一跳。
“如果，我是說如果，”寧立實看著他，口氣依舊很淡：“有那麼一天，我不能陪在她身邊，希望你能代替我，繼續照顧她，你也知道，她看上去粗枝大葉，其實真是個粗心大意的人，沒人陪著，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