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早上八點了，還有半小時換班。趙莉無精打采得盯著牆上的時鍾，一宿夜班讓她疲憊不堪，每次這個時候她都懊悔當初對職業的選擇：年紀輕輕，不知道這麼熬會不會把身體熬壞了。
“不好意思，我想打聽一個人……”
聽到這個聲音她才緩過神，麵前站了一位中年女性，發型淩亂，妝容粗糙，明顯是早上急著出門的後果。
“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趙莉站起身，勉強擠出職業笑容，雖然自己知道這笑容肯定僵硬虛假。
中年女性舔舔嘴唇——嘴唇有些幹裂，猶豫了兩秒，“您能幫我查一下範春生在哪個房間嗎？”
範春生，趙莉記得這個名字。那個男人有著俊朗剛毅的麵孔，同事中的年輕女孩都和她一樣對此人印象深刻，私下裏也討論過幾次。
——長的有些像明星呢。
——是啊，我看過，身材應該也不錯。要是在大城市長大，也許真就去演戲了。
——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造化弄人。
“請問您是他的家屬嗎？”趙莉想起這些天看到的範春生家人，好像隻有一個瘦小的女人和一個小男孩。
“這個……倒不是，”女人用手捂在胸前，手指上的鑽戒十分顯眼——這個戒指一定價值不菲，“隻是朋友，隻是……心裏擔心，想看幾眼。不是親屬不可以探望嗎？”
趙莉露出為難的表情：“那倒也不是，隻不過除了在旁照顧的親屬外，其他人一般都得等到下午才能……”這確實是醫院的明文規定，但她們卻經常在別人的央求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可怎麼辦……我就現在有這麼一點時間，所以才……”女人身子前傾，聲音透露出焦急不安。
“這……好吧，就通融這一次。直行到頭，右轉，306房。”她經常表演這種戲碼，讓對方認為自己為此承擔了巨大的風險。果然，那女人眼神裏充滿了感激，連聲道謝，轉身沿著被指示的路線走去。
趙莉像往常一樣得到了工作中僅有的滿足感，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那個男人還有這樣的朋友？她身上穿的可都是名牌貨，肯定是有錢人，可是卻一點貴氣都沒有，臉色蒼白，有重重的黑眼圈，走起路來也邋邋遢遢。趙莉有些嫉妒的撇撇嘴。
這時電梯開了，瘦小的女人領著一個剛剛會走路的小男孩走出來。
她手裏拿著一個飯盒，看樣子應該是剛剛去吃早飯了。路過護士站時，對趙莉微笑著打招呼：“還沒換班啊？肯定累壞了。”
“是有點困，不過都習慣了。”
女人把飯盒放到她麵前，“我覺得你肯定餓了，就帶了一份粥上來，趁熱吃了吧。”
“這怎麼好意思，而且還在上班呢”
“吃吧吃吧，這個時間又沒有別人會來，我幫你放哨。”
“那倒不用……謝謝了，一會我吃完把飯盒給您送回去。”趙莉知道每次都是推脫不過，心裏想這個女人確實招人喜歡，難怪同事們都在背後稱讚她。
打開飯盒，粥被放在套有食用塑料袋的容器裏，旁邊是一次性勺子。她不禁感歎這個外表普普通通的瘦小女人實在是太細心了。
突然她想到之前戴著鑽戒的有錢女人，抬頭剛要告訴她，卻看見背影已經在轉彎處不見了。
——反正也是要碰到的，說不說都無所謂了。
肚子開始咕咕作響，這是看到食物的反應。趙莉顧不得許多，狼吞虎咽——要是被領導看見就糟糕了，速戰速決。
吃到一半，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從樓道裏跑出來，慌張的按了幾下電梯。
正在偷吃的趙莉嚇了一跳，差點噎住，定睛看看，原來是那個有錢女人，急忙把飯盒藏在桌子底下，吞咽口中殘餘的食物，“您找到房間了？”
“嗯……找到了。”她頭也不回，隻是盯著電梯上的顯示器。
“剛才他家人也回來了，您遇到了？”
“沒，沒……”電梯到了，女人不等說完話就閃身進去。
趙莉有些不滿，心裏念叨著：真沒禮貌，有錢人就這素質？剛才我還幫了她呢。
——不過，同一條樓道，同一個房間，怎麼可能沒遇到呢？
她咂咂嘴，把剩下的粥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