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俠女紅娘子(1 / 3)

崇禎十四年(公元1641年)春節剛過,江南應該逐漸進入草長鶯飛的春天了,而黃河流域大部分還是草葉枯黃。

巳時許,河南杞縣南三十裏的官道上,四匹健馬由南向北疾馳。突然,前麵馬上的騎士猛拉馬韁停了下來。

後麵三人也紛紛勒馬停住。前麵的騎者是位少年,身披紫色披風,內著軟甲,高大英挺,虎背熊腰,麵目白裏透紅,雙目清朗。

少年舉手示意,翻身下馬,後麵跟著的也是三位少年,一人年紀稍大,約莫十七、八歲,披黑色披風,內罩軟甲;另一位大概十六、七歲,披藍色披風,也是內著軟甲。最後一位著玄色勁裝,年紀最小,約莫十四、五歲。隨著前麵少年的手勢,後麵三少年也也跳下馬來。

最小的少年望著前麵的少年問道:“怎麼了?少爺,有事嗎?”紫衣少年點點頭道:“這一氣兒我們跑了有十來裏,歇歇吧,等等娘。”

四人拉馬來到路旁,剛剛站定,後麵又三匹健馬疾馳而來,到了四人附近,三騎緩緩停下,紫衣少年注目觀看,眼前一亮。

隻見為首一匹紅色的戰馬,馬上一位少女大約十八、九歲,紅色披風,紅色頭巾,臉色粉紅,齒白唇紅,細眉大眼,細腰乍背,腰懸紅鞘寶劍,一團火紅。

紫衣少年有些發呆。紅衣少女噗哧一笑,道:“好一位俊俏的少年!”紫衣少年樂了:“好一位俊俏的姐姐!哈哈。”

紅衣少女一愣,隨即莞爾一笑:“公子儀表不俗,一定是官宦少爺?”

不知為什麼,紫衣少年對少女莫名的產生了一種親切的感覺,不自覺的想回答對方的問話。

隨口道:“敝姓左,左夢周。”

“哦,夢遊周公,嗬嗬,姓左?夢周?莫非新任平賊將軍左良玉的公子?對了,左良玉有個兒子叫左夢庚。”

年紀最小的少年厲喝一聲:“大膽,怎可直呼老爺的名諱?”

“雪鬆,不得無理?”左夢周瞪了玄衣少年一眼,對著紅衣少女一拱手,道:“姐姐,小弟管教不嚴,小廝雪鬆無禮,我代他向你道歉,還望姐姐看我薄麵,不要與他計較。”

紅衣少女眉毛一挑,道:“小女子雖係女流,也不會如此小氣。”似乎歎了口氣,又道:“難得左某人一生驕橫,卻有這樣一位謙謙有禮的公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表裏如一。”

夢周心中一凜,暗道:此女語義不善,莫非與父親有隙?隨口道:“家父身為軍人,生性耿介,如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紅衣少女麵色一整,道:“說不上得罪,不過官兵與匪冰火不容,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夢周心裏一動,聯想到最近民間的傳聞以及前幾天自己做的那個奇怪的夢,心裏有些恍然。再次拱了拱手,低聲問道:“姐姐莫非是最近聲名鵲起的俠女紅娘子?”

紅衣少女一愣,言道:“公子果然玲瓏剔透見識不凡。”隨手理了一下鬢邊的秀發,溫言道:“你我雖然立場不同,可是我卻無法對你產生恨意,造化弄人,否則我還真想高攀有你這樣一個弟弟。”

聞聽此言,夢周心裏大喜。立刻說到:“家父格於身份無法改變立場,而小弟我確非軍人,我更向往姐姐拔劍而起、仗義執言鋤強扶弱的真性情。”

頓了頓,夢周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紅娘子身旁三尺處站定,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姐姐一行,行色匆匆,是不是趕去杞縣?”

紅娘子略感驚訝點了點頭。

夢周又小聲問道:“敢問姐姐莫不是為了趕去杞縣大牢?”紅娘子臉色一變,手撫劍柄。

夢周擺了擺手,急聲道:“姐姐,我絕無惡意,小弟我雖然不才,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李信公子俠肝義腸,舍家救民於水火,遭奸人陷害,身陷冤獄,小弟非常仰慕,現因故路過杞縣也正有心助公子脫困。”

紅娘子疑惑的上下打量著夢周,然後遲疑的略略點頭。

夢周心下明白,自己僅憑三言兩語尚難取信於人,緩緩道:“小弟與姐姐萍水相逢,雖然一見如故,但茲事體大,姐姐謹慎也是應該的,我現在還要等人,姐姐如果信我,可先行一步,到杞縣南門外的悅來酒店等我,三個時辰後,也就是申時整,待我安排好後麵的家人一定孤身趕去與你詳談。”

紅娘子暗暗佩服:此子小小年紀心思縝密,且事事為人著想,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不是英雄豪傑就是大奸大惡,他讓我先去客棧預作布置,並聲言孤身前往,讓我處處占得先機,可進可退,這樣方可博得我的信任,看似波瀾不驚,卻難掩心機深沉,後生可畏啊。

見紅娘子意思首肯,夢周繼續道:“李公子身陷獄中,生死掌控奸人之手,姐姐切不可大動幹戈,打草驚蛇,置公子於險地,更要避免投鼠忌器,束手束腳。小弟言盡於此,望姐姐慎之。”

紅娘子目視夢周有頃,放開撫在劍柄上的右手,整了整披風,略一點頭:“夢周,今日雖然你我姐弟初次相逢,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你的一身正氣,我定在客棧等你,姐姐我先行一步。”說完輕盈地躍上馬背,帶領兩位侍女絕塵而去。

這時,其他三位少年才圍攏過來。

意外之財

圍攏過來的三位少年,年紀最小的是夢周的小廝。

十三年前,在老家山東臨清的時候,一個大雪的清晨,家人左安在左宅的大門口的石階上發現了一個用棉被包裹著的男嬰,左安抱回內宅,被左夫人收養,從小跟著二少爺夢周玩耍、讀書、練武,簡直就是二少爺的影子。

小的時候沒有名字,大家都叫他胖墩,後來二少爺給他起名左雪鬆。二人名為主仆,實如兄弟。

年長的,名叫葉輕塵,其父葉昌河,字仲明,是關東著名劍客,昔日受奸人陷害,窮困潦倒,幾乎客死昌平,得到駐軍昌平的左良玉救助。

感念左氏大恩,留在左府,教習兒子輕塵及二公子夢周劍術。夢周得到乃父親傳的左右雙手引弓的箭法和師傅葉昌河的真傳,有了一身精湛的武功。

輕塵今年一十九歲,一身劍法也的父親真傳。

另一位著藍披風少年,是左良玉帳下大將婁士域長子婁一夫,一身婁氏刀法也是來自家傳。

夢周與輕塵、一夫是結義兄弟,輕塵是兄長,一夫一十七歲,次之,夢周十五歲,老三。

當下,夢周把剛才和紅娘子的一番對答以及夢周了解到的和猜測的相關情況向三人做了簡單介紹。

原來,紅娘子從小父母雙亡,被走江湖賣藝的師傅收養,前兩年師傅去世了,紅娘子領著一夥師兄弟姐妹繼續走江湖,因紅娘子長相姣美,身材窈窕,多次受到地痞無賴欺負。

一次在杞縣賣藝,當地惡霸欲強占其為妾,得到公子李信搭救。

後又得到李公子多方幫助,兩人遂成為了朋友。李信是前兵部尚書李精白之子,因牽連太監魏忠賢閹黨一案被罷官,後抑鬱而終。

李信公子博學多才,且熟讀兵書。中過舉人,受父親遭遇影響無意為官。

其人急公好義,受鄉民愛戴。從去年開始席卷中原的大旱災使得災民流離失所。李信公子拿出大半家財積極為救災奔走,在杞縣乃至豫東深孚眾望。

後來紅娘子再次受到惡霸欺辱,萬般無奈,殺了惡霸,帶了眾師兄弟姐妹揭竿而起,舉旗造反。短時間內彙聚一千餘眾。

紅娘子畢竟是一個姑娘家,造反實屬無奈,不知道前程在哪裏,急於向公子李信請教。

為了不連累李公子,紅娘子趁公子從開封返家,親自帶人在路上把李公子擄回山寨。二人一席長談之後,紅娘子把李信放回家中。

李信的仇人以李信私通女匪紅娘子意圖造反為借口將李信告下,隨後李信被抓下到杞縣大獄,現已半月,紅娘子聽說後意圖帶人攻打杞縣,救出李公子。

聽了夢周的敘述,大家麵麵相覷,原來這裏麵還有這麼多曲折。

輕塵歎了口氣,意味深長的望著夢周:“是不是你也想插一手?”夢周微笑:“知我者,兄長也。”一夫趕緊插言:“好,好,好,我們一起去救出李公子。”

雪鬆也在一旁拍手叫好。輕塵瞪了一夫一眼,責備道:“就知道起哄,湊熱鬧,雪鬆年紀小不懂有情可原,你作為二哥也不知道輕重?”

輕塵身材不高,白淨麵皮,看起來像個書生,比較起來三兄弟中最為成熟穩重。一夫個子不高,身材較胖,臉色微紅,雖然還未成年,已經長出了黑黑的胡子。他性格急躁,為人仗義,屬於好衝動的類型。

夢周從小文武雙修,雖然性格沉穩,但聰明多智,武藝高強,所以大多時候他負責出主意,大家也唯他馬首是瞻。當然身為兄長,輕塵也時常提醒夢周不能像老二一樣衝動。

斥責了一夫,轉向夢周:“你想清楚了麼?”“想清楚了,以我的身份絕不應該趟這一趟渾水。可是,紅娘子和李信俠肝義膽救民於水火,我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見他們為見人所害。而且這件事我還有更深的用意,所以我決心已定,絕不置身事外。隻不過我不暴露身份就行了,同時也不會讓娘他們受到傷害,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