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我再次回到天城,為了一個承諾。
十年,天城這座坐落在中國西北部的小城變化巨大,從以前的二線城市躍居為現在的國際化大都市。它被現代文明的鐵蹄蹂躪的麵目全非,我得同時對比著十年前後的兩份地圖,才能確定現在的位置。
我現在位於天城市中心,夏雨初晴,空氣難得的清新。
沒有坐出租,而是跟著一大群人擠上了公交,背上大大的行囊惹來不少鄙夷的目光,而我隻是微笑。
我隻能微笑,我微笑地望著車窗外不斷後移的街景,這座城市對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路兩邊生的旺盛法國梧桐比十年前更加茁壯,每一片葉子都是極富生命力的綠色——這仿佛是十年中唯一沒有改變的。
當公交車緩緩駛過天中學時,我的眼睛開始泛潮。天中學的在我離開後搬去了新校區,舊地被房地產商征用,以前矗立著教學樓的地方被高聳的住宅樓取代,現在它變成了一所小區。
小區的門口依舊沿用天中學的校門,不隻是開發商的偷工減料,還是刻意對天中學舊址的一種緬懷。校門上依舊懸著那隻碩大無比的獎牌,上麵鑲嵌著七個大字:省級標準化高中。隻是它早已由十年前的金光閃閃,變成了現在的鏽跡斑斑。
我努力不去回憶,但眼圈愈加發紅,原來我曾經極度抱怨和痛恨的,竟是現在極度懷念和想要回去的。
下車,來到高三時我跟王大人合租過的地方,現在這裏變成一家酒店。
我背著旅行包,登記,挑了一間頂層的房間。
打開向南而開的窗戶,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天湖。微風吹起粼粼波浪,夕陽灑下片片金黃。有穿著夏裝的學生三五成群的聚在天湖邊,今天是他們高考第一天。
而我的高考是十年前……
洗完澡,看著鏡中的自己,摸了摸下巴,如今胡須已是一茬一茬的往上長。
換上睡衣,趴在床上,眼睛再次潮濕起來。
我從床邊的背包裏取出一隻盒子,這十年來我一直帶著它,但,從未打開過。
突然鋒利的回憶,而我拚命想忍住的情緒,終於開始洪水般的泛濫……
剛來天中學時的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高一的516,高二的414;畢業時的同學錄,大頭貼,畢業照上你們的笑臉;高二時同桌給我畫的畫,該死,我忘記了你的名字,對不起!
某次和舍友搭公交時的小票,還有最後沒有上完的網吧會員卡;跟些許少年傳遞過的紙條,前後桌上課時間偷偷疊的星星;一張被語文老師改過的月考試卷,一頁印著全班人名字和學號的名單……
還有小乙寫給我的,長長的兩頁信,是用兩頁淡黃色的卡通信紙。
我再次小心翼翼的把信看了一遍,然後把頭埋進被子裏,看見了一行閃著熒光的字。
我突然想到那次打電話時小乙對我說的,你有沒有蒙在被子裏看信……
原來,我一直在誤會著她,而直到十年之後,我才看到她想讓我看到的東西。
我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重新衝了個澡,披上外衣,穿上運動鞋,窗外早已燈火輝煌。
今晚注定是個無眠之夜,我決定循著地圖,再走一遍當年走過的路,而我的回憶和青春,我該用怎樣的詩篇來歌唱你,一首又一首;我的夢想和少年,我該用怎樣的文字來紀念你,一句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