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內穿著便服出現在板垣麵前。看著板垣立正不動的姿勢,開口便說:“今後和我談話,不要用立正不動的姿勢。”
板垣拘謹地走進華北方麵軍司令部大廳,呆板地挺著軀體,落坐在沙發的邊沿。他不吸煙,卻有個坐下來喜歡輕輕搓手的習慣動作。此刻,他又照例搓著手,用心思索著如何向上司提出問題。想了想,隨手把一份來自中國方麵的情報攤放在茶幾上。情報內容極其簡單:“日本人中最可怕的是板垣,中國人都叫他是‘老虎’……”
寺內看了看情報,又看看板垣,突然朗聲大笑起來,“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第五師團無用武之地,你這隻‘東洋之虎’還未派上正經用場,特來司令部請纓上陣?”板垣梗著脖子回答道“我不明白,目前正是大日本帝國青雲得勢之時,怎麼會在剛剛攻陷平津後就突然出現一個《中國事變不擴大方針》?作為華北方麵軍司令部,為什麼在部署華北作戰計劃時,偏把戰略地位極為重要的山西列到計劃之外?”
比較起來,寺內在侵略中國的問題上屬於保守漸進型的一派。他向瘋狂銳進型的板垣報以神秘的一笑,而後說:“這你還不清楚嗎?不能鯨吞,要蠶食!”
板垣對此不以為然,認為這是作繭自縛。板垣所說的“作繭自縛”,針對的是這樣一個背景:自七七事變以後,日本陸軍總長一度想在華北將作戰地區盡量限製在平津地區。7月29日,日本陸軍參謀本部製訂的對華作戰計劃大綱規定:“作戰地區大概限定於保定、獨流鎮一線以北。根據情況,以一部兵力在青島、上海附近作戰。”隨著戰場形勢變化,日本陸軍又進一步擴大了作戰範圍。8月5日,參謀本部在其《形勢判斷》中決定:“帝國務須對河北省內的中國軍隊以及中國的空軍主力給予打擊,隨後占據華北要地。”為此要“斷然進行華北會戰,將河北省內的中國軍隊擊退至石家莊、滄州一線以南,並對中國軍隊主力給予致命打擊”。
由於日軍在華北的主要作戰方向規定為沿平漢、津浦兩線的河北省,尚無去山西作戰的計劃,這便使一直認定“製服山西即可製服華北,製服華北即可製服全中國”的板垣越發著急起來。
寺內倒顯得平靜:“據我的理解,盧溝橋事件對大日本帝國來說,完全是一個突然發生的事件。大本營之所以作出一個‘中國事變不擴大方針’,盡力把戰線限定在平津周圍平原地區,並要求盡快結束中國事變,完全是從大日本帝國本身的利益出發。因為我們正致力於建設‘滿洲’,加強對蘇備戰,貫徹執行重要產業的擴充計劃,無暇他顧。在用兵上也無進行日華全麵戰爭的準備。”
板垣仍堅持自己的見解:“不過我倒認為,司令官講的這些,結果都會是適得其反。不可想象,現在山西、綏遠方麵的軍隊正沿著平綏線向東開進;南京方麵衛立煌的第十四集團軍也沿著平漢線向北平開進。麵對敵人銳進的情況,大日本帝國能把戰線僅僅限定在平津周圍的平原地區嗎?再說,南京的蔣介石,山西的閻錫山,陝北的毛澤東,這些多年不共戴天的仇敵,現在都發表宣言要對準大日本帝國方麵。這樣一來,戰線就不是想不擴大就能不擴大,想盡快結束事變就可以盡快結束,其發展的結果,必然是它的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