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彩祥
曾以為,一次無奈的哭泣,便是人世間所有的滄桑;一個小小的挫折,便是人生所有的失敗。卻忘記了,林中的通幽曲徑,正因為那些曲折彎繞才更富詩意與浪漫;生活的失敗落寞,正因為那些時時續續的挫折才變得更加堅韌和勇敢。
常言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發現這句話在我一個學生的身上表現得尤為淋漓盡致。她的懂事,她的孝順,她的謙遜,無不在她的身上綻放著絢麗的光芒。在她的心裏永遠都記著那雙手,一雙粗糙有裂痕的手,一雙從小撫育她長大的手,一雙辛苦得磨出厚厚老繭的手。
我真正了解她的事情,是在寧波一家醫院裏,很難想象在醫院裏會發生怎樣的一番場景,那些讓我對她表示欣賞與憐惜的情感油然而生。那是一個冬天,很冷很冷,寒風刺骨,我像往常一樣在辦公室裏辦公。突然電話鈴聲響了,接到一個電話:“陳導,姚靜(化名)暈倒了。”作為一名輔導員應該有的敏感性,使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我衝出辦公室,馬上騎著自行車來到她的寢室樓下,急忙送她去醫院。在去醫院的路上,我問她寢室的同學,姚靜突然暈厥的經過和可能的緣由。我知道她平時身體還可以,學生資料上也沒有她的病曆記載。隻知道她在做兼職工作,難道她會因做兼職而累得暈過去?送她到醫院後,醫生診斷書上大意是這樣的:長期勞累,沒注意休息,患了嚴重肝炎。在看了醫生的診斷結果又仔細詢問了一些具體病況後,我決定第一時間通知她的家裏。幾個小時後,她清醒過來了,用柔弱的目光看著身邊在不停問候與安慰她的同學,站在病床邊的我清晰地看見她眼角流出的淚水。那一刻,我的心裏不是滋味,為什麼要這麼拚命的打工?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呢?有什麼困難不可以慢慢解決嗎?當我說到她父親知道她在外麵因為工作勞累而病倒了會很難過與擔心的時候,她哭得更加厲害了,不停地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好像她之前所有的堅強在此時此刻都崩坍了。——我有點不知所措。
就在那天,她第一次和我說了她的家境情況,這是她以前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的,我隻知道她家並不富裕,沒想到是那麼困難。她說她那個山村交通很不便,她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不幸去世了,從小就是父親把她拉扯大的,家裏的開銷都是靠父親幹農活來支撐,她是村裏第一個考上本科的孩子,在村裏是很令人羨慕的。但當她看到父親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時,心裏卻裝滿了惆悵。畢竟,三本的學費無疑會讓這個原本貧苦的家陷入更僵的困境,她曾想過要放棄,因為她知道,讀大學意味著父親會更加的辛苦。但父親說,隻要你好好讀書,將來找到好工作,爸爸怎麼辛苦都是值得的。講到這時,她又掩飾不了內心的激動,她說她不埋怨自己生在貧苦人家,她為有這麼一個偉大的父親感到幸福,她還說她也不後悔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她做這麼辛苦的工作是想攢夠了錢,在元旦的時候接爸爸來寧波玩,想讓從來沒有出過山的父親看看外麵的世界。她還告訴我假如元旦父親來時要帶他去哪玩,帶他去吃什麼……我為她的一份父女真情而感動,並不隻一遍地告訴她:“一定可以,你是你爸爸的驕傲。”
第二天傍晚,她的父親趕到了醫院,帶著焦慮與不安衝進病房。她驚呆了,她沒想到父親今天會來,今天能來,也許是積聚和壓抑了這麼久的辛苦與勞累一下子釋放了出來,她一頭撲到了父親的懷裏痛哭起來,寡言的父親站在一邊也是不停地抹著淚水。看著這感人的一幕,我也不禁心酸、感歎。我為她們的父女親情而感動,我為有這樣的學生而驕傲。
生活有時就是這樣,她這次的生病住院居然使她父親第一次走出那個山村。她出院後,我與她保持密切聯係,也就是在一次次的密切聯係中,我走近了她。我知道並能夠感受到是什麼力量促使著她不怕勞苦,勇敢地麵對生活的艱辛——父親的那一雙手,那雙已經長滿了老繭的手。每當她回家看到日漸蒼老的父親,心裏不知有多難受;每次不經意地觸碰到父親那雙已經布滿了傷痕的手,她都會不自覺地流下淚水。她說曾經的這雙手是抱著她給予她快樂的手,曾經的這雙手是一雙喂她吃飯的溫柔的手,曾經的這雙手是牽她小手讓她充滿安全感的手,而如今卻像一條幹涸了的河,留下的隻是歲月滄桑的痕跡。
她真的感到父親老了,不再年輕力壯了,原本挺直的腰杆也漸漸地彎曲。可是,也正是這樣的一雙手鞭策著她要更加的努力、更加的刻苦。她默默地在心裏發誓:一定要讓父親在有生之年過上好日子,要讓他知道女兒是他永遠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