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徐徐圖之?”沉默良久之後,裴序臨再次道。
呂光不敢瞎出主意,一個搞不好弄巧成拙,再讓陛下在人女郎麵前折了麵子,那他恐怕有十八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奴才閹人一個,哪懂得這些,不若奴才去尋已成婚的侍衛問問他與家中妻子如何相識成婚的?”
裴序臨:“沒用。”
是是是,是他沒用。
往常這位爺清心寡欲的時候,呂光跟在身邊伺候隻需要負責端茶倒水,朝堂之事用不著他替皇帝分憂。
現在這位爺遇上能入眼的娘子了,倒需要他來分憂解難來了,這日子也是越過越好了。
日常挨罵的呂光早已習慣,訕笑兩聲弓著腰連連點頭附和,“是奴才沒用。”
“呂光。”裴序臨有些心煩意亂,半晌過後他又道:“就照你說的做。”
“.....是,奴才即刻去辦。”
被呂光找上的禦前侍衛初聽他之言,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呂光,“呂公公,你...有入眼的宮女了?”
呂光:.......
宦臣與宮女對食一事在宮中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
隻是那侍衛一聽卻任覺詫異,一句話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聽的呂光臉都綠了,偏生還不能說自己是受了皇命來,替皇帝來問的,“禦前當差這麼久都還改不了你那一驚一乍的性子,小聲些!”
那侍衛卻隻當呂光是不好意思,拉著他縮去了一旁,“知曉了知曉了,公公想問什麼盡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呂光懶得跟他扯些有的沒得,直接道:“你同你家中新婚妻子在成婚前是如何相識的?”
侍衛撓了撓頭,有些想不通為何會問這個問題,“呂公公你問如何相識作甚,我直接同你講如何討女郎歡心吧。”
呂光現在不想聽如何討女郎歡心的話。
討女郎歡心固然重要。
但這個前提是陛下要先與那梅家女郎相識。
如今陛下與那梅家女郎壓根就算不得相識,那位爺在人女郎麵前還是個‘登徒子’,如何討人歡心就不是現在應當考慮的事。
侍衛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如實道:“古往今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與我家娘子自然是聽從家中父母安排相看所識,公公您在宮中,應當不用吧…”
呂光聽完沒說話,心裏卻是止不住的腹誹。
皇家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說,除了手無實權的傀儡皇帝,其餘皆是誰坐在皇位上就聽誰的。
除非裴序臨自個願意,不然就算是太後也做不得他的主。
他就說。
陛下在見人第一眼的時候就應該直接將人帶進宮,哪來後麵這麼多事。
實在不行,回宮中同自個親娘說說,讓太後派人先去梅家探探那女郎的口風,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先讓兩人見上一麵也總好過現在。
呂光將得來的消息回稟到了皇帝處,“陛下不若將此事告知於太後娘娘,讓太後…”
裴序臨久久不言,片刻後擺了擺手。
天家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尋常人家男女相看,女郎若是瞧不上郎子還可讓家中父母推諉一番。
可皇家不同。
若真叫太後派了人去,那女郎就算心裏不願恐怕也隻能麵上強裝歡喜入宮。
當今太後,他的母後當初就是那般進宮的。
隻因太上皇屬意太後門楣,又看中她性情和順,便直接做主替先帝迎了她做皇後。
卻不想太後早些年被家中養的性嬌,壓根就不願意進宮。
雖立後旨意還未正式到府上,但皇家預迎她為後的消息已叫外人知曉,天家顏麵,又豈是她能拒絕的。
太後就這樣進了宮。
到底不是自己中意的郎君,那怕是淩駕於萬人之上的皇帝又如何,太後依舊不喜於先帝,雖然這些不喜不曾現於明麵,但在懷上裴序臨之後兩人便沒有再有過親近時候。
長大之後裴序臨方才知曉這一切。
心裏止不住為母親惋惜。
那時他就在心裏暗想,若是自己將來有了入眼的女郎,定然不會不顧她的意願就將人強納進宮。
若不是兩心相許,強湊在一處又有何用。
“罷了,此事不許告訴母後,朕不願勉強。”裴序臨盯著那塊紅綢看了許久,最後隻揮了揮手,吩咐了一句。
最後一句叫呂光忽然福至心靈,一瞬間讓他明白了之前那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明明是個一國之君,為何看上個女子還要費這樣多的波折。
縱觀曆朝曆代的皇帝,誰人看上女子不是直接一張旨意或者口諭下去便能直接將人弄進宮中。
反倒是這位爺不一樣。
呂光隻以為是陛下一時興起,不想大費周章才這樣。
卻不想.....
呂光大著膽子抬起頭,悄悄瞧了一眼半張側臉隱匿在燭光之下的皇帝。
這位冷酷無情的陛下,似乎不是一時興起....
........
凝春拎著不知打來尋來的籃子便急匆匆想要返回去尋梅青時,走至半路,卻見兩人自遠處而來,“娘子你們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梅青時想起那日回來之後她後怕的模樣,又怕她擔心,不欲叫凝春知曉方才的事,隻搖了搖頭,“無事,隻是今日穿的有些單薄,風吹著有些冷,便回來了。”
豈料凝春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抬頭瞧了一眼天上的日光,撇著嘴道:“娘子就知道糊弄凝春,方才還說今日的日光曬在身上舒服,現下就說冷了,別是又遇見那日的那個登徒子了,怕我擔心,不與我說吧。”
這小丫頭還挺精。
“原不是什麼大事。”
這話就是變相承認了的意思,凝春撅了撅嘴,上前將梅青時渾身瞧了個遍,“那登徒子怎的還沒完沒了了,方才我就不應該回去的,看我再瞧見他不狠狠將人罵一頓。”
梅青時笑了笑,“好啦,你主子我無事,還有凝秋在我身邊呢,凝秋也會護著我的。”
凝秋瞧著她的目光卻是欲言又止,待到回房關了房門之後才忍不住開口,語氣裏滿是擔憂,“娘子可知那是誰家郎君?”
梅青時搖了搖頭,溫聲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