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原名《最強家主》http://www./book/734608.html
後更於一千零一夜,更名《赤血帝道》http://www./book/52451.html
靖樂十三年秋,帝都沐陽。
十一月甘七日。距幽朔節度使自立趙王已過去十九月。
富庶繁盛、雍華貴氣了三個王朝的千年帝都沐陽,正陷落在哀嚎四起、血光衝天的人間地獄裏。
渾身浴血的莊少野握柄同樣沾滿新舊血跡的斬馬刀,在煙升火卷的長街高巷間騰挪閃躲著前進,無視耳旁近乎無斷的嘶聲尖號,他盡力避開已是徹底瘋狂的趙兵。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抄近路盡快到家門前,舉起刀,把所有的親人都隔攔在這場血腥可怖的災禍之外。
此時此刻,能維係自己和家人生命的,隻有手中這把刀。
世事總與人願違。在莊少野突圍至常家府邸時,還是被幾個財寶滿懷、身纏錦鍛的趙兵窺到蹤跡,僅僅須臾,便有數十趙兵從各方轉角包圍過來。莊少野心裏一突,腳步停了下來。這些趙兵即便再多上一倍他也不懼,但他忌憚的是此時扛刀立在趙兵簇擁中的黑鎧首領。那是個虯髯虯須的長身大漢,從他一身幽黑皮鎧下異常壯碩的巨人身軀,莊少野感受到股湧動著殘暴野性的凶意充斥其中,他錯開刀身伸舒開整條大椎,整個人的氣息陡然變化,譎異的身肢姿態猶如一條裂吻欲噬的大蛇,邪惡陰冷。拾刹刀法起手式——蛇咬。
相對峙的首領冷冷盯視著對麵赤膊上身的少年,少年過眉的雜亂黑發蓋住了眼眸,看不真切,但額發下那張線條剛硬、冷肅而毫無懼意的臉還是讓他橫生殺意,尤其是當少年擺出攻勢將刀鋒指向他的瞬間。莊少野隻覺得刺膚生痛、有如明電的殺意從敵人那雙狹長的銳目中狂湧而出,洶湧咆哮的惡念與殺氣還是讓他有刹那的失神,也就是一刹那,一道寒氣噴薄的銀練閃電般卷向他的上身,電光火石間莊少野疾躍了數丈方才化解,首領手握偃月長刀挽個刀花再次疾步衝鋒。數輪交鋒過去,莊少野已然覺得摸清虛實,輕嗬一聲也翻刃迎上,兩道黑痕拖著鋒銳刺骨的氣騰挪轟擊,暴烈的激波將方圓數丈的青石街道震得徹底崩碎,有如粉塵。浸血的斬馬刀尖嘯著高速與偃月長刀重斬磕碰,疾速運動中的莊少野愈戰愈勇,牙尖咬著股保衛家族血親和武道拚殺的狠勁,逐漸將平日苦練的拾刹刀法融會貫通,“大丈夫生乎亂世,橫刀屍山血海有何可懼!快活!哈哈,當真快活!”首領見莊少野氣勢勃發竟然大笑起來,“小子,刀法卓然不差,且待本將斬下汝首,必痛飲一壇!”首領周身氣勢竟突然斂合。
數息時間過去,首領周身氣息已然無縫無漏,渾然如鍾再無破綻。犀利的銳目中瞳仁竟細如黑線,放空的長眸仿若是已失去意識,其中生出非人的陰冷光澤,“接吾一式——烈酒烹殺英雄骨!”高起的偃月長刀與日同暉,在轉瞬間詭異的偏轉,刀鋒極速翻下,刹那刺出二十四招,一線寒刃上躍閃著點點藍芒,那洶湧咆哮的殺意和噴吐如光的刀氣宛若索命力場,氣機被鎖定的莊少野已完全不能逃脫或是抵擋,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被切開脖頸後長噴而出的一腔熱血和高高拋起的、麵色絕望的頭顱!“呀!”少年上身虯結蛇纏般的大肌通通鼓起,一股混合著暴虐凶意的氣與血霧從赤裸上身的無數毛孔中噴湧而出,“我怎麼可以敗!”莊少野手握浸血的斬馬刀厲嘯著以前所未有的靈動姿態挑開長刀,瞬間以一個從未有過的動作極速切出,“不可思議……”在莊少野隻手撐地落下的時候,他聽見了這句有如蚊呐的遺言,話未完,屍體倒地的沉悶聲響把他從體悟中驚醒,莊少野拄刀立起。
而此刻圍攻常家府邸的趙兵已經逃之夭夭,火光血色沸騰不休的沐陽帝都似乎隻有此地有片刻的安寧。
莊少野不敢耽擱,飛也似的跑開,矯健如猿的身肢在長街高巷間騰挪奔走,幾個躍起便不見了影子。
一道黑痕在長街高巷間急速穿過,但隨著時間的延長黑痕在逐漸減速甚至停了下來。莊少野內心的不安猶如滴染在宣紙上的一團墨跡,不斷洇漫擴大,最後就像一隻狀若癲狂的野鳥,撲騰著雙翼拚死想掙脫樊籠解放出來,他的心狂跳欲出,他的額頭冷汗淋漓。因為這四周太沉寂了,莊家附近有如一潭死水,死寂得可怕。莊家的大宅就在前方不遠,可他卻不敢邁出一步。他怕,他怕回到家中的一刻,所見的是黑紫的血泊和僵冷的屍體。也許是頃刻,也許是一息時間。隻是當他開始邁步狂奔時,原先杵立之地,已有了一灘水跡。汗流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