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不記得自己在這裏生活了多少年了。也是,誰會知道自己死後還能借屍還魂回到自己九歲的時候呢?“山也迢迢,
水也迢迢,
……”
另一個院子裏的娘的歌聲讓紫薇略略的失了神,一旁的金鎖早就見怪不怪,自從小姐大病一場好了之後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不再愛陪著太太彈琴唱歌了,反而喜歡管著家裏的俗物、喜歡專研刺繡、讀女戒,氣的打小兒就把小姐當眼珠子疼的夫人有大半個月不理小姐。
而在此刻仍舊神遊天外,前世的明珠格格如今的紫薇小丫頭歎了口氣,道:“金鎖,去娘院子裏傳個話兒,說是晚間用飯的時辰到了。”抬頭看看淒淒艾艾落下最後一縷光輝的太陽,濟南明亮的夜空紅彤彤的,北邊的北極星已經升上來了。
“太太那兒說是不餓,讓小姐先用了。”
金鎖越發摸不到自己小姐的意思,隻好端上來幾樣小菜,那邊太太還置著氣呢!
“放那兒,我過會兒再用。”
紫薇現在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一個多月前她終於無法忍受福爾康的冷待和福家的閑言碎語,在知道福爾康的小妾毒害了冬兒之後留下遺書一封上呈皇阿瑪,一根白綾赴黃泉。想起前世皇阿瑪對自己的寵愛,自己卻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還在死給又任性的給了他那麼大的一個難題,這些年皇阿瑪事事順著自己,可是她卻瞎了眼睛看上了福爾康,連帶著為令妃說話,導致皇額娘被廢,想起曾經的山盟海誓卻是這般光景,紫薇不由得想笑啊!
“金鎖,前兩日不就是交租子的日子了,怎麼府裏還不見進項?”
“那個-----”金鎖扭捏著不肯開口。
紫薇眼睛一橫,多年來做格格的氣勢自然而然的壓住了金鎖:“說。”
“老夏頭說是幾個莊子上的收成都不好,太太就說今年的的先欠著,到了明年收成好了一塊兒補上。”
金鎖不明白為什麼自家小姐自從活了過來之後就分外在意這些個黃白之物,半個月前不顧李嬸一家苦苦哀求和太太的不滿硬是將私下裏苛了府裏銀錢的李嬸送到官府,將李嬸的丈夫給賣到漠北去,還有一家子老老少少十幾口人轉眼就出手給了人牙子,拉出去的哭聲都是震天的響。隻是她從小受到太太的恩惠,又跟著小姐這麼些年,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雖說小姐處置的看似無情,但做下人的手腳不幹淨被賣了也是活該。況且小姐這麼一弄府裏人老實了不少,銀錢上也不敢在搞鬼了,小姐和太太的日子越發好起來,她這個做奴婢的也開心。
隻是紫薇此刻仍是頭疼的,想到前世對皇阿瑪的愧疚這個時候她就恨不得飛到紫禁城去,隻是娘一定不會答應的,況且現在也不是去的時候。在皇宮裏呆了多年,又經曆大起大落的她自是知道黃白之物的重要性的,在那個回憶城裏沒銀子怕是連路都走的不安生,以前仗著皇阿瑪的寵愛不把皇宮裏的規矩人情放在眼裏,到磕了個頭破血流才知道悔時晚矣。
紫薇又活了過來之後便好好地將自己以後的路子合計了一番,爹自是要認的,別說娘的遺願,便是以前對皇阿瑪的愧疚就讓紫薇決定要在乾隆麵前盡孝,自是自己的出身卻是不能承認的,若是真的還像前世封什麼明珠還珠還來個祭天,皇阿瑪的一世英名就毀在這上麵了。重規矩的太後也是不會答應的。最有可能的是記到某個不起眼的宗室名下,然後奉召入宮。經曆了前世的大起大落,紫薇在很多事上都看開了。對於福家和令妃,這一世的她心如止水,也不在乎是否報的了仇,沒了闖圍場的戲碼,在民間的小燕子也可以快樂的像老鼠一樣。
娘的性子不適合在宮中生活,紫薇在這點上比誰都清楚,但她還是打算若是有辦法的話幫娘和皇阿瑪見上一麵,至少不罔了娘十多年的等待。
“小姐,夜了,快睡吧!”
金鎖體貼的用手爐將被褥熏熱了,用廚房裏騰出的木炭裝了隻腳爐,濟南的冬夜也是很難熬的。隻是紫薇在北京呆的久了,這點冷意還是不怕的。
在進宮後的那些年,一開始是認爹,當了明珠格格之後又是忙著為小燕子打掩護和收拾爛攤子,嫁給福爾康之後又要耍心機爭寵,可以說是沒一日是清閑的。不僅要對付那些個居心不良的小妾,保護自己的冬兒,還要伏低做小的給福倫福晉請安,小心翼翼的討好皇阿瑪,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得寵的,可是令妃的勢頭也大了,太後漸漸壓不住她,皇阿瑪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她在福家的日子不是很好過,最傷心的就是在她那樣的維護之下,冬兒還是遭了那些個小妾通房的毒手。是她這個做娘的沒用,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
“小姐,早些歇息吧!這書盡可明日再看。”
說著劈手搶下了紫薇手裏的書,金鎖雖說是丫鬟,但自小同紫薇一起長大,兩人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親,那上京尋父的半年,到後來因偷了含香流亡,這個丫頭最掛心的還是自己,哪怕後來為了不使她為難,逼著自己嫁給柳青也未有半分埋怨,到底是自己錯待了她。害得她落了個那樣的下場,年紀輕輕便守了寡,過的如譚死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