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真微闔雙目道:“二十年前的八月十五中秋夜,黑雲壓月,天陸七大劍派聯手突襲婆羅山莊,羽翼濃那晚在惡戰裏不知所蹤,多說是死於亂軍中。赫連夫人在魔教七大血衛的拚死保護下突圍而出,從此了無音訊。這些都是蘇某後來聽說,卻不曉得當夜任兄也有到過婆羅山莊。”
任崢長歎道:“我若不去就不會跟羽翼濃發生爭鬥,更不會兩敗俱傷。以他當年的修為自可突出重圍,召集部眾抗衡突襲。可惜他從此消失,我猜他必定是死在正道圍攻之下,隻不過那些名門正派的宿老人物沒人敢承認罷了。魔教敗亡,宣妹與羽翼濃雙雙失蹤,歸根結底也都是因為我一己私欲的緣故!”
水輕盈寬言道:“任兄不必過於自責了,有些事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任崢一搖頭也不說話,蘇芷玉道:“若是如此,八年前巴老三不可能害得了赫連夫人,說不準是有其他人暗中加害。”
蘇真一醒道:“玉兒說的不錯,如今天殤琴雖已在丁原的故宅中找到,可任兄所說的天道下半卷卻依然不知下落。說不準那些人就是想從赫連夫人身上尋找有關天道的線索。丁原當晚湊巧出門,否則也定遭所害了。”
任崢眼睛陡然一睜寒光閃動道:“難道宣妹果真被人害了?這事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丁原心中略一猶豫,最後還是沒把赫連夫人冰封在棲鳳穀的事情說出來。
蘇真望了眼丁原,沉聲說道:“或許羽翼濃也還在人世,丁原該是他在婆羅山莊一戰之後才出生。若他當時已然不在世,赫連夫人卻是和誰生的丁原?”
任崢不滿道:“宣妹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她決不可能跟別的男人再有瓜葛,丁原的身世該當無疑。”
蘇真冷笑道:“閣下這話說的未免武斷了些,以羽翼濃的性格,他要還在世上,怎麼會二十年沒有半點消息?”
任崢毫不退讓,慢條斯理的反駁道:“閣下六十年都沒音訊了,不也活的好好的麼?”
丁原打斷二人爭執道:“蘇大叔,任宮主,我現在隻想知道,當日七大劍派為何要突襲婆羅山莊?是誰將羽教主和我娘親的在婆羅山莊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任崢苦笑道:“丁原,我如今好歹亦是你表舅,你總不見得懷疑是我?說實話,這些年我對此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羽翼濃與宣妹隱居婆羅山莊應是極為隱秘之事,怎麼會讓七大劍派的人曉得?而他們早不到晚不到,剛好與任某同在八月十五的半夜裏趕到,說其中沒有預謀任某第一個不信!”
水輕盈徐徐道:“這些事眼下已難再查,也說不定是有七大劍派的臥底將羽教主夫婦的行蹤透露出去,又正巧撞著任宮主尋上羽翼濃,這才有了諸般巧合。”
蘇真冷哼道:“這倒有可能,那些名門正派總愛打著替天行道,匡扶正義的幌子幹些見不得光的事。當年六大劍派也為了天道追殺於我,說什麼天陸第一奇書萬一落在蘇某這般的魔頭手中勢必引起浩劫,其實不過是他們自己起了貪心想拿罷了。嘿,落到他們手中便不會引發浩劫,造殺孽了麼?”
水輕盈知蘇真對天陸各大正派名門成見極深,聞言向丈夫微笑道:“那是六大劍派心中對魔道之爭勘透不破,你又何必往心裏去?如此不也一樣著了相?”
蘇真嘿嘿一笑道:“我自不會跟他們一般見識,但最好也別惹火蘇某,不然我也讓那些正人君子好好瞧瞧我蘇某的手段!”
任崢歎了口氣道:“我若不是為了宣妹心若已死,說不準六十年前也會出手搶那天道。人心本惡,貪癡之念連聖人也未必能克,也不怪人家窺覷天道了。”
蘇芷玉想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她眉頭微蹙道:“倘若丁哥哥真是羽教主與赫連夫人所生,這消息一旦被天陸正道各大門派知曉,對丁哥哥會有偌大麻煩,翠霞派也未必敢再收留他。”
任崢輕咳道:“那也無妨,翠霞派不敢收留便到我水晶宮來,我倒要看看有誰敢動丁原一根毫毛?”他對赫連宣情鍾若海,如今斯人已逝,卻也對丁原生出嗬護之意。有他這樣的人物在背後為丁原撐腰,不啻憑空多了一個強援。
丁原不以為意道:“玉兒多慮了,大丈夫行事隻求問心無愧,我身為赫連宣的兒子也不是什麼不光彩的事情,何必要躲躲藏藏?真若有那一天,我也不會哭天搶地,四處求告,便看他們能拿我如何。”這話等於回絕了任崢的建議。那也難怪,丁原天生寧折不彎的性子,焉肯仰人鼻息而活?
任崢眉毛一聳,蠟黃的臉上露出笑意,低聲喝彩道:“說的不錯,在老夫眼裏赫連宣的兒子比別人家的孩子不知金貴多少,你盡管去闖,出了漏子任某自會替你撐腰。”他見丁原絲毫不以自己是魔教之後為恥,更無半分正派名門弟子自以為是的酸腐之氣,心裏越發喜歡。
蘇芷玉輕歎道:“話雖如此,可我們誰都不想丁哥哥真個跟天陸正道鬧翻吧,畢竟他現在還是翠霞派的修行弟子。”
任崢的目光似乎不經意的掃過蘇芷玉,見她雖是神態從容,風姿淡雅,可話不離丁原,星眸裏更隱約藏著一絲擔憂,不禁暗想道:“老夫果然沒看錯,這蘇老魔的女兒卻是喜歡上了丁原,這下蘇真要頭大啦。”
水輕盈拉著女兒的手道:“事情也未必會發展到那麼糟糕的地步,畢竟曉得丁原身世的也就寥寥數人,除非赫連夫人重現天陸,否則斷不會再有人知曉。”
丁原心想也是,別人不敢說,老道士和盛年就未必曉得自己的身世。他們即便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掐指算到赫連宣便是他的娘親。
蘇真想起一事突然微笑道:“我們的確有些多慮了,即便丁原的身世被人揭穿,翠霞派也不會將他逐出師門。淡一真人早將他當成了寶貝,更不會容別人傷到丁原分毫。”
丁原一怔,不明白蘇真為何如此篤定。蘇真瞟了任崢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不然隻恐又要掀起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