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冷一熱,一柔和一剛厲,兩股真氣便在丁原體內呼嘯洶湧,更不理主人的駕馭。丁原隻覺得胸口似被針刺,全身經脈爆脹欲裂,曉得是走火入魔的先兆。正在凶險之時,一道溫熱綿綿的暖流油然自心底升騰,迅速護持住心脈周圍,不偏不倚將另兩道真氣隔離開來,形成一道緩衝。原來是翠微真氣中所蘊涵的九轉金丹及時生出,保得丁原將一口真元提至胸前,硬生生壓製住正魔兩股真氣的交攻之勢。
丁原得此喘息之機心頭一鬆,不敢再有一點懈怠,小心翼翼將翠微真氣收回丹田,再徐徐把大日天魔真氣引回正途,而那股九轉金丹形成的真元護持卻始終還在。
經這麼一折騰丁原謹慎了許多,而那股天魔真氣受了九轉金丹的影響似乎也收斂不少,進境反而快了起來。
在這間密不透風的鬥室中晨昏難辯,丁原與蘇芷玉也未對此留意,恍惚間又過了十餘日。這期間任崢乃至他的屬下皆未出現,仿佛所有人都遺忘了丁原與蘇芷玉的存在。
這般孤寂無聊的日子對丁原而言本是最難煎熬,好在他連日醉心天魔神曲之中,直破“起劍”之境,加之蘇芷玉守在一旁不時聊上半日,也不覺得日子過的寂寞。
至於蘇芷玉,她自幼隨娘親水輕盈修煉天一閣的“天一真訣”,本就講究靜心寡欲,自然也對此不以為意。每回從打坐中醒來時見著丁原就坐在幾尺開外聚精會神的研修琴法,便總有一股柔情暖意悄然蕩漾於心底。
私心裏她甚或期望著這日子過的慢些才好,就這麼兩兩相對聽著丁原不甚熟練的琴曲,一任天荒地老。
然而塵世中總有事與願違,這日丁原忽有些心神不寧,練了半天琴曲老是不得要領。他索性收起琴譜,對蘇芷玉說道:“玉兒,你可知道一些赫連夫人的故事?”
蘇芷玉唇邊浮起一絲淺笑道:“赫連夫人早在八十年前便與家母並稱天陸,被人許之為當年魔道第一美女,關於她的故事芷玉很小的時候也曾聽爹娘講過。”
蘇芷玉說到此處,略一停頓,見丁原滿臉期待之色,心中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據說大約八十年前,耿南天出任東海平沙島掌門才不過三天,就有一位貌若天仙的黃衫女子上門覓戰,說是要討教天陸七大劍派的絕世仙學。耿南天以一派掌門之尊自然不會搭理,隻派了兩名小師弟前去應付。哪裏曉得不過眨眼工夫,派出去的兩人全被抬了回來,性命雖然無憂,可深陷昏迷不知是中了什麼奇毒。”
丁原趕緊問道:“玉兒,你說的這女子便是日後的赫連夫人麼?”
蘇芷玉含笑點頭道:“不錯,正是她。可當時的赫連夫人尚無人認識更談不上什麼名氣,耿南天見同門吃虧自不能再穩坐泰山,親自出山向赫連夫人討要解藥。赫連夫人說:‘耿掌門想要解藥也容易,隻需勝得過我,赫連宣立刻雙手奉上。可若是耿掌門不幸輸了我半招,便要將碧海潮生曲的曲譜和心法借我參閱十日。’”
丁原笑道:“原來赫連夫人是為了討要碧海潮生曲,平沙島這回的麻煩未免惹的太冤。”或許是由於平沙島誣陷盛年,丁原對他們殊無好感,現在聽得當年赫連夫人上門尋事,反覺得十分痛快。
蘇芷玉繼續說道:“耿南天這才曉得麵前的女子複姓赫連,但對她的來曆依舊一無所知。唯一的線索就是從同門兩位師弟所中的奇毒來看,應屬魔道中人。耿掌門當時已成名多年,聞聽赫連夫人的挑戰也不以為意,一口應允。於是兩人就在東海上空展開一場激戰,從天上鬥到海麵,再從海麵打到海底,居然整整三百多回合也未分勝負。”
丁原忍不住遙想當年赫連夫人的絕世風姿,仿佛中已看見她黃衫飄逸,憑海臨風的模樣。他微笑打斷蘇芷玉的敘述道:“耿南天也太笨了點,平沙島乃天陸七大劍派之一,仙寶奇器無數,隨便祭起一個來說不準就不用那麼費力了。”
蘇芷玉微笑道:“耿南天何曾沒有想到?可他祭起的寶物被赫連夫人手中的黑晶魔簫一一化解,反損失了不少。如此兩人自中午鬥到晚上,赫連夫人卻突然叫停。原來兩人都開始真元透支,再鏖戰下去勢必兩敗俱傷。耿南天也並非不明白這個道理,奈何以一派掌門之尊焉能輸給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妖女?故此才咬牙硬撐。赫連夫人將解藥送與耿南天,又定下三年之約便飄然而去。此後三年赫連夫人的足跡遍布天陸九州,七大劍派中除了雲林禪寺無一不被她上門挑戰過。雖然七大劍派掌門的修為畢竟不輸於赫連夫人,未曾讓她討得多少便宜,可她的修為和聲名卻驟然高起,甚至不少正派弟子在私下裏也暗暗仰慕。而在這三年中赫連夫人盡管大戰小戰過百,卻從未害過一個人!也正是這個原由,天陸正派對她亦網開一麵,不為己甚。”
丁原疑惑道:“赫連夫人為何要挑戰七大劍派?”
蘇芷玉搖頭道:“這個已成一樁迷案,多數人的猜測是她想遍訪天陸名家,以武會友。不過每到一處她總提出一個賭約,討要的東西也總與音律樂器有關。眼看與耿南天三年之約屆滿,平沙島早開始嚴陣以待,可赫連夫人卻突然失去了蹤影。後來她再次現身天陸時卻已成了羽翼濃羽教主的夫人。”
說到這兒蘇芷玉幽幽輕歎,道:“這是誰也想不到的結果。赫連夫人雖說出身魔道,可風華絕代,才貌無雙,早被天陸許多正道弟子驚為天人。那羽教主雖說修為無倆,聲名蓋世,可相貌頗為醜陋,更因其魔教教主的身份為正道不齒。當年許多人都扼腕歎息一朵鮮花無端端插到了牛糞上。”
丁原劍眉一挑道:“吃不到葡萄總說葡萄是酸的,赫連夫人這麼做自然有她的道理,羽教主也必然有其可取之處。那些人亂嚼舌根,無聊透頂!”
蘇芷玉頷首道:“正是,家父與家母也是這般說法。據傳羽教主婚後對赫連夫人十分寵愛,甚至將天殤琴也贈送於她。兩人雙宿雙飛,六十年間過著神仙般的日子。可好景不長,二十年前一場大變魔教風消雲散,羽教主與赫連夫人雙雙失蹤,魔教也被七大劍派聯手剿滅。”
話到此處,兩人不約而同都沉默下來,鬥室中變得寂靜無聲,過了良久,丁原長長出了口氣,剛有心開口卻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