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旅行初期(1 / 3)

五月六日一早,我就起身離開斯本塞旅館,自從我來到印度的首都加爾各答後,就一直住在那裏,它是該市最為豪華的旅館之一。對我來說,這座大城市已毫無秘密可言。每天,清晨步行散步;傍晚則坐車到斯特朗,即威廉堡前麵的大廣場上去,那裏總停泊著一些歐洲人的華麗轎車,而且還不無鄙夷地夾雜著幾輛當地那些身體肥碩的富豪們開來的豪車,在那些稀奇古怪的東方集市裏穿來穿去,去看看恒河邊上的死人火葬場,博物學家庫克爾的植物園及“卡莉夫人”,這位可怕的四臂女人,凶殘的死神,就坐落在郊區的一間小廟裏,與市中心的現代文明相比,這裏仍處於未開化的本地文明之中。接著,欣賞一番矗立在斯本塞旅館對麵的總督府,奇特的科林尼-洛德宮和為紀念當代傑出人物而建的市政廳,細心觀察一下有趣的烏格利清真寺,然後又開車跑遍林立著漂亮的英國海軍商務大樓的港口,而後就該和軍士或哲學家們說再見了,——這些鳥有太多莫名其妙而有趣的名字!——是它們使城市的街道顯得幹淨,讓人舒心。到這時,眼前的這座城市對我來說已無處可去了,我隻得離開它。

於是這天早上,我在政府廣場乘上一輛糟糕透頂的兩匹馬的四輪馬車——與英國製造的那些舒適的車無法相比,——很快就來到莫羅上校住的那幢平房門口。

我們的火車就停在郊外一百餘步的地方。所以我們可以遷入新居了,——這樣說實在是再恰當不過。

當然,我們所有的行李都已事先擱放在車上專門的行李室裏。況且我們帶的隻是一些生活必需品。至於武器,奧德上尉認為至少應該攜帶四支使用爆破彈的英菲爾德短槍,四支獵槍,兩支打野鴨的專用獵槍以及若幹步槍和手槍——這足以把我們隨行的所有人員都武裝起來。有了這些武器,對付一隻可以吃的野味綽綽有餘,我們完全可以捕獵褐毛獸。

奧德上尉簡直得意洋洋!不僅是因為他們終於把上校從退役後的孤獨生活中解脫出來,而且即將乘坐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火車去印度北部旅行,他不僅能過足打獵的癮,還能到喜馬拉雅山區冒險,這一切使他興奮不已,充滿活力,他跟人講話時,感歎詞連篇,跟人握手時,力氣大得能把骨頭捏碎。

出發的時間已經到了。蒸汽爐裏熱氣沸騰,發動機就要運轉起來。機械師一手掌握著調節閥,已準備就緒。一陣陣有規律的汽笛聲已劃破天際。

“出發啦!”奧德上尉一邊揮著自己的帽子,一邊高聲喊道,“鋼鐵巨獸,出發啦!”鋼鐵巨獸,這是熱情洋溢的上尉剛才給我們這輛非同尋常的火車取的別名,非常合適,也為大家所接受了。

下麵我們簡單地談談住在第二間流動屋裏的同行人員:

機械師斯托爾是個英國人,曾在“南印度”公司工作,幾個月前剛辭職。邦克斯認識他並且知道他很能幹,所以請他來為莫羅上校工作。此人有四十歲,能幹,懂行,是我們的好幫手。

司爐工名叫卡魯特。他屬於那類各大鐵路公司爭相聘用的印度人,因為在印度,天氣本來十分炎熱,而爐邊的溫度更是常人無法忍受的,隻有他們才能在這樣的高溫下照常工作。同樣的道理,那些海洋運輸公司在紅海上航行時,總要聘用阿拉伯人作司爐工。他們具有超常的抗高溫能力,歐洲人如果呆在如此高溫的地方,幾分鍾內就會被烤死。我們的司爐工也選得很好。

莫羅上校的勤務兵是一位三十五歲的印度人,屬古爾格卡種族,他叫古米。他以前服役的兵團因紀律嚴明,曾接受使用那種新型的子彈,而正是這種子彈成為點燃印度兵暴動的導火繩,至少為暴動提供了借口。古米個子小,身體靈活而健美,做任何事都十分投入,仍穿著“來福槍隊”的黑色製服,他簡直視它為自己的貼身服。

馬克-雷爾中士和古米對莫羅上校都是忠心耿耿。

兩人一直伴隨他左右打完印度的每一場戰役,又幫他徒勞無獲地尋找那納-薩伊布,最後和他一起告別軍旅生涯,退役為民,他們永遠也不會離開他。

如果說古米是上校的勤務兵,那麼福克斯,——一個天性樂觀,善於與人相處,地道的英國人,——則是奧德上尉的勤務兵,但在打獵方麵他一點都不比他的上司遜色。盡管職位很低,但這位正直的年輕人卻從沒有試圖改變過它。而他的滑頭和他的名字是多麼相配!福克斯:狐狸!但卻是一隻捕獲了三十六隻老虎的狐狸,——比他的上尉少三隻。他很清楚不能超過這個數目。

這次隨行的人員中除了以上所述的幾位之外,還有我們的黑人廚師,他工作的廚房就在第二節車廂的前麵部分,夾在兩個儲藏室的中間。祖籍法國,但他已經在世界各地烤過肉,燉過湯了,這位帕拉紮爾德先生,——他的姓,——總以為自己做的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而不是一個平凡普通的職業。所以每當他在爐台前團團轉,像一位化學家一樣精細地往湯裏撒胡椒、鹽和其他調料時,他總是擺出一幅權威的架子。但由於帕拉紮爾德先生又能幹又幹淨,所以我們總是不由自主地原諒他那種廚師的虛榮心。

這樣,愛德華-莫羅先生、邦克斯、奧德上尉和我,以及馬克-雷爾、斯托爾、卡魯特、古米、福克斯和帕拉紮爾德先生,——一共十人,——鋼鐵巨獸和它的兩座流動屋將把我們帶到印度北部去旅行。另外還有兩條獵狗範恩和布萊克,上尉以前總是誇它們在追捕毛皮動物時凶猛無比。

孟加拉如果不是印度半島上最為奇特的一個地區,至少也是最為富有的。顯然它不是一個印度王公聚居的地方,因為王公們大多住在這個國家的首都,但卻是個人口稠密的省份,簡直可以被看作印度人的真正王國。它北抵高不可攀的喜馬拉雅山,我們將斜穿過這個地區。

經過一番討論之後,我們對第一階段的旅行計劃達成一致:沿恒河的支流烏格利河逆流而上行駛幾古裏,加爾各答正是由這條河流灌溉衝積而成,從河右岸的法國城市尚德納戈爾開始,沿鐵路行進到布德萬,再斜穿過貝阿爾,在貝納勒斯重新回到恒河邊。

“朋友們,”莫羅上校說,“旅行的路線由你們來決定……你們不用考慮我的意見。你們的任何決定都會使我滿意的。”

“親愛的莫羅,”邦克斯顯然不讚成他的說法,“您總應該讓我們知道您的意見吧……”

“不用啦,邦克斯,”上校回答道,“我相信你的決定,況且去哪個省對我來說都一樣,我也沒有特殊的興趣。我隻想知道:當你們到了貝納萊斯後,接著往哪裏去?”

“繼續往北!”奧德上尉激動不已地大聲說道,“直接穿過烏德王國,而後去喜馬拉雅山區!”

“朋友們,既然這樣……”莫羅上校吞吞吐吐地答道,“或許我會請你們……還是到時候再說吧。先照你們說的做吧!”

愛德華-莫羅先生的答話著實讓我大吃一驚。他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呢?難道隻是因為想出來碰碰運氣他才答應和我們一起旅行嗎?難道他認為那納-薩伊布仍還活著,他或許能在印度北部找到他的仇人?難道他還念念不忘複仇的事?我預感到在莫羅上校的心裏一定埋藏著某種心事,而知情者隻有馬克-雷爾中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