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一直在爬山,沿途一如既往的荒涼,原來這玉門市就是建設在半山腰上,車已經穿過頭頂上幾隻粗大管道折成的城門,終於到了神往的玉門老城了,然後在一個公園附近停了下來,老胡神情尤為激動,從未見過的精神矍鑠,恍如回光返照般。
隻見他下了車甩開了步子將我們遠遠的拋在了身後,去追撫這座“石油之城”當年的無限榮光,當年一群外來淘金者在河西走廊中部祁連山腳下的玉門老君廟人工挖掘出中國第一口油井,讓中國從此摘掉了“無油國”的帽子。
可讓我們感到驚奇的是:夜幕降臨下的玉門,站在街頭四下張望,目之所及破敗蕭條,空無一人,宛如鬼城,到處是異化了的前蘇聯“哥特式”的紅磚房,隱隱約約還可以見到門梁上方的紅五星,時光仿佛停滯在上個世紀的七八十年代,在高速發展的中國,這實在太有點不同尋常了!
我們信步來到一個公園前,公園很寂靜,公園裏一左一右矗立著鐵人王進喜雕塑和在玉門老君廟發現中國第一口油井的地質學家孫健初紀念碑,這兩個人不僅影響了玉門,也影響了中國石油發展進程。
離開公園,在一個油田管理局大院旁邊,是玉門文化宮,掛著“再創輝煌”標語牌的大樓已經掉漆,顯然廢棄多年。文化宮卷簾門緊鎖,上麵貼著封條,落款日期是五年之前,樓頂不僅長了很多雜草,甚至還長出幾棵小樹來。
居民樓早已人去樓空,有的大樓玻璃破碎風化,隻留下一張張空洞的窗戶,有的樓門窗全用磚頭水泥封上,就連路邊的新華書店和清真寺都荒廢了,夕陽西下,一個半大的孩子正撿起地上的磚頭砸著窗戶上的玻璃,以此來取樂.....
這是一座隨著石油資源的逐步枯竭而即將死去的城市,從花團錦簇的成都來到這鬼域一般的玉門死城有種亦夢亦幻的不真實感,更為悲戚的是老胡,此刻的他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這裏承載了他太多的回憶跟夢想,此刻轟然坍塌。
在他當年返回大上海的若幹年裏,每當午夜夢回,還是想回到這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地方,其實人生在世,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有這麼一個秘密花園,當曆經千辛萬苦重返這個神秘花園時,卻發現這裏早已荒蕪的連雜草也沒有了,而直接就變成了沙漠,此時回頭再看,已是百年之身,那種失落的痛楚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老胡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手下抖抖索索的撫摸著公園裏的斷壁殘垣,嘴裏還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小馬在一旁催促道:“我們還是回玉門鎮吧,這裏晚上找不到住宿的地方!”
經過這麼一整天的顛簸,全身都快顛散了架,再加上一身的臭汗,是時候找個地方好好休整一番了,可此刻那老胡似乎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隻是不住的唏噓感懷,胖子有點煩躁起來,聳了聳背上的背包道:“老胡頭你究竟要搞麼子鬼嘍?要逛公園,我們明早陪你過來怎麼樣?現在烏漆麻黑的.....”
我們眼巴巴的看著老胡,他是我們這一行的向導,隻有他才能帶著我們進到當年傳說中的“金剛山”解除我們自身的苦厄,否則我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功虧一簣,可現在見到這老頭如此的落寞消沉,不由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卻不好用強....
此刻已經快要夜幕四合了,晚霞收斂了最後一絲霞光,朝霞暮雨晚霞晴,明天肯定還是一個大晴天,隻是來自祁連山的山風隨著夜幕的降臨也愈刮愈大了,我也有點擔心起來,因為按照計劃我們明天就要進山咧!
我放下背包安慰老胡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你還放不下嗎?”當年的胡抗美是一個熱血青年,在響應了偉人的號召投身到了這方興未艾前途無量的石油事業中來。
現實跟理想就是有那麼些差距,作為編外人員的胡抗美削尖了腦袋想擠進編製之內,無奈自己長相不出眾,說話欠玲瓏,隻好腳踏實地兢兢業業,還所幸自己寫的一手好館閣體,所謂館閣體指流行於館閣中的力求典雅莊重的字體,即規範、美觀、整潔、大方,館閣體雖然在追求個性的當代時常遭人詬病,但在當年時興貼大字報的年代,這是一項很重要的資本!
胡抗美很快得到直屬領導的賞識,並暗示他有進政宣部門的潛質,在當年這可是呼風喚雨的部門,真所謂“女為悅自者容,士為知己者死”胡抗美也這領導充當一線耳目,甚至為了治好領導的癆病而親自上山去找那珍貴的冬蟲夏草跟祁連山鎖陽,也因此遭遇到普渡門趙寶一幹人等,並跟著裕固族的亞赫頭人進到了所謂的虛數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