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家畜中,我們豬的數量最多。
早年,我出生在福山縣回裏公社旺遠片一個舊豬舍裏,幼兒時在門樓公社大集上被一老農買回家,放進低矮、潮濕的豬圈裏。住的條件很差,豬棚上麵隻蓋了點麥草,擋不住風,遮不了雨,窩裏常常積水。冬天,寒風刺骨,滿圈是冰;夏天,蚊蟲叮咬,屎尿熏天,天天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最苦悶的是:無伴,要找豬們說個話,聊個天,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想搞個對象,談情說愛,更是癡心妄想。一次,我實在忍耐不住了,大著膽子跳出圈坑,找到鄰居家的母豬。她哭喪著臉說:“小弟弟,俺早被主人閹了,你還是去找別的豬姑娘吧”。接著,我又拜訪了幾個豬兄弟和豬姑娘,結果,全是些皇宮裏的太監,缺乏生育能力,根本不懂愛情。我正在徘徊之際,主人發現了我,被狠揍了一頓,隻好乖乖地回到那個破窩。說起吃的,更差了。吃點麥麩、穀糠、地瓜皮,就等於過節,經常連個地瓜葉、花生蔓子、蘿卜英子也吃不上,饑一頓,飽一頓的。至於喝的,淨是混水、髒水,沒有一點油水。到了年底,主人嫌我廋,我不滿地對著他直嘟嚕:“住這樣的破窩,吃這樣的破飯,喝這樣的破水,能長肉麼”。
說實話,那個年代,我與同伴的食宿情況十分類似,沒享過一天福。心裏一直盼望著能象人一樣,住個好房,吃點糧食,嚐嚐魚味,喝上自來水,最好能找個媳婦,傳宗接代。
有一天,我聽主人對其妻子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了,分田到戶了,有糧喂豬了”。我似信非信,白天等,晚上盼。不久,主人就從酒店裏挑來一擔殘羹剩飯,挖給我,隻見裏麵有蝦皮蟹子蓋,有魚刺魚頭,有雞鴨骨頭,有米渣麵頭,有幾樣蔬菜,把我美得直朝主人點頭致謝,低下頭猛吃,終於把肚皮撐開了,開始長膘了。又過了些日子,主人挑回兩桶東西,裏麵有人們沒吃完的蝦頭、扇貝丁、海參腸子、鮑魚內髒、雞鴨魚肉,還有半截包子、餃子、大餅、饅頭和油條等。這些做夢都沒想到的山珍海味和麵食,讓我美餐了幾天,大飽了口福,長的更大更胖了。
由於我未被主人閹割,結果讓高疃鎮一個養豬大戶相中了,出高價買我作種豬。我忐忑不安地來到新家,隻見一排排紅磚瓦房,非常整齊;院內的道路,全部硬化;豬舍走廊,幹幹淨淨。我來到南麵朝陽的新房子,有兩個兄弟正等著我,向我介紹了生活上的一些細節,我很快就跟著學會了。餓了,用嘴拱一拱,精飼料就會自動地流入槽內,吃起來有玉米、麥麩、豆餅和魚頭魚肉的味道,香甜可口;渴了,拱拱水龍頭,一股清水就會自動流入口中,特別涼爽;困了,會聽到美妙悅耳的催眠曲,很快進入夢鄉;髒了,馬上就會有人衝洗掉,始終保持清潔衛生;病了,會有獸醫前來醫治病痛;熱了,主人會打開窗戶和空中風扇,進行降溫;冷了,房頂和窗戶就會被蒙上塑料;蚊蠅多了,有人會立即趕來噴藥,驅走這些討厭的家夥。平日,我經常與倆兄弟聊天,或走到外麵曬曬太陽。晚間,要起來方便,有電燈照亮。當我向往愛情時,主人想的格外周到,為我找了七八個伴侶,定期讓我與她們成婚。要說我那幾個妻妾,可真有本事,不但長得漂亮,性情也溫順,而且真爭氣,每窩都能為我生養十幾個兒女。有時候,主人領著我與北屋的妻妾幽會,經過豬舍走廊,我的那些兒女們看見了,一個勁的叫喚,直喊我爸爸。我見到他們兄弟姐妹們在一起快樂地生活,心裏美極了。
現在,我們天天過的是好日子,生活的比蜜甜,甚至過的比人還舒服,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