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過來之後,我不記得任何人。那一張張在我眼前變換的臉,許多人整天在病房裏進進出出,來來回回,我卻絲毫沒有印象。
姐姐說,我能從那場車禍裏活下來已經是萬幸,記憶什麼的,並不是那麼重要。
她和姐夫每次來,總會給我帶一大堆的水果和補品,還有那一束束天天更換的鮮花,有時會不滿他們的奢侈,但看到姐姐垂淚的眼和姐夫會心的笑,我隻能照單全收。
其實還有一個人也會每天來看我,我記得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他。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淡然的笑容,溫柔的聲音,他似乎是一直守在我床邊的,我抬起無力的手四處摸索的時候觸到了他的臉,有點冰涼。
他支起半個身子,對上我的眼,我虛弱得連轉移的力量都沒有,隻能靜靜地和他對視。
這個時候,我很慶幸車禍並沒有奪去我的視覺我的聽覺,我可以看到這樣陽光帥氣的男生,我可以聽到他對我說:“綺羅,你終於醒了。”
他的話猶如一場無聲的雨,緩緩地淌過我的心髒。
很多天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叫鄭景彥。
我的聲帶受了損傷,並不能大聲說話,清楚咬字,但我能完整地叫出他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麼,隻是想這樣做,便真的做到了。
姐姐對我的這一變化欣喜若狂,鄭景彥依舊是輕輕淺淺地笑著。
-
我恢複得很好,身上的傷口都開始結痂,隻是有些時候頭癢得厲害,隔著厚厚的紗布我總會用長長的指甲去抓弄。
鄭景彥每次都不厭其煩地按下我的手,笑著輕語:“綺羅聽話,這樣子傷口要流血的,再忍一陣子就可以揭紗布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讓我有種媽媽哄孩子喝藥的錯覺,但是我沒辦法拒絕他。
於是順著他的力道縮回手,靜靜地閉上眼睛休息。
我的聲帶也在逐漸複原,慢慢地可以從喚他的名字,到零星的不成句的話語,到半句模糊不清的話,再到整句清晰的順暢的句子。
現在,我已經可以很流利地說話了。
於是我終於把積壓在心底已久的問題問出了口。
鄭景彥現在正細心地喂我喝黑米粥,香香甜甜,溫溫暖暖,是我熟悉的味道和最愛的感覺。
我咽下一口粥,問道:“景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鄭景彥的手輕顫了一下,雖隻是那麼一眨眼,但我也覺察出來了。
然後他繼續從碗裏舀了一小勺粥喂到我嘴裏,順帶點點我的鼻子說:“終於想到要問了。傻丫頭,我是你男朋友啊,不對你好對誰好?”
看著他帶著些許落寞的笑容,我也隻能賠笑。
我忘了他,我的記憶中沒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