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命不久矣,誠有一願,能得卿助,實屬幸矣。

苗三娘

林花開靠在坊間小廳裏的軟榻上,輕蹙著眉頭,緊咬著下唇,將這封簡短的信箋看了又看,仍是毫無頭緒,抬眼望向送信的人,“苗三娘現在何處,帶我去見她。”

送信的小廝道:“三娘兩日前就沒了,臨終前遣了我來此尋姑娘,讓我無論如何要把這封信交到姑娘手上,我才從揚州趕到此處。除此之外,還有這個荷包,也是三娘一並留給姑娘的。”

林花開接過荷包打開一看,竟是白花花的兩大錠銀子!心想這樣多的委托費,比坊間成立至今,一月內的收益加起來都多,必是苗三娘的終身積蓄,所托之事恐怕不易解決。

“她是怎麼去的?以何事托付於我?”

“三娘一直身體都不怎麼好,數月前,頭風病犯得越發重,大夫來了都說瞧不好,拖到幾時便是幾時了。三娘說她所托之事,姑娘看了信就會明白。”

林花開越發的糊塗,苗三娘的信裏什麼都沒說,送信的小廝又什麼都不知道,那苗三娘到底希望花開從善坊幫她查什麼呢?

煙花三月,看來是下揚州的日子了。

三月的揚州城,桃紅柳綠,遊人如織,正是熱鬧的時節。東關街上的吉祥酒樓,是位於繁華地段的老字號酒樓,自然賓客盈門,連掌櫃肥白的臉上都仿佛寫著兩個字:銀子。

一個身著嫩黃衫的姑娘,在吉祥酒樓的對麵茶鋪慢悠悠地喝著茶,一雙機敏的眼睛不停掃來掃去,一邊喝一邊觀望周圍的動靜。這時,打東關街街頭風風火火跑來一個人,烈火般顏色的衣服襯的她人也像一團火,熊熊的從街頭一路燃燒過來直到茶鋪才戛然停住,二話不說搶過嫩黃衫姑娘手裏的大碗茶,咕咚咕咚一滴不剩的全倒進嘴裏,喝完還砸吧砸吧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接著隨便拿袖子抹了一把嘴。

“幸虧我早就習慣了,也確確實實知道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家,不然一定跟現在正詫異看著你的大叔大嬸們表情一樣驚悚。”

紅衣服姑娘不屑地翻了翻眼睛,“人家愛看便看吧,我壓根不在乎,你再冷嘲熱諷也沒用。”

“這到底還是民風淳樸的大宋朝,收斂些吧。說正經的,今天在城西都打聽到什麼了?”

一聽她問,紅衣服姑娘立馬換了個愁眉苦臉的表情,“花開,跟昨天一樣沒什麼進展。我問了一大圈,與她最熟的人仍是那個吉祥酒樓的掌櫃,誰讓她生前是那兒的廚娘呢,要是那個跟百裏蟲一樣隻認錢的掌櫃知道點什麼,我早就問出來了,何苦折騰到城西。”

林花開對紅衣服姑娘說百裏叢隻認錢沒什麼大反應,手指敲著桌子,一扣一扣的咚咚有聲,似笑非笑斜眼睨著她。

“就因為你什麼都沒打聽到,所以幹脆去城東的何順齋買了一斤藕粉桂花糕,又去了杏花村找百裏叢,怕我發現你開小差特意繞了一圈從東關街跑回來?”

紅衣姑娘哀嚎了一聲,雖然被戳穿了但卻不見難堪之色,“雖然我很不想問,但是,該死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林花開微微而笑,“揚州前天下過一場大雨,城西的地勢比城東要高,積水順勢流到了城東,再加上這兩天放晴,所以城西的地麵早就幹了,而你的繡鞋底上有泥,這就是你去過城東的證據。時值中午依你善綾沫的性子卻沒喊餓,那必是吃過東西了。你指甲縫裏現在還有糕點的殘留,我不用看那淡黃色都知道肯定是你最愛吃的藕粉桂花糕。就屬你去了杏花村的證據最明顯,滿身的酒味打你跑過來時我就聞著了。我還知道你身上有剩下的藕粉桂花糕,快拿出來吧,善善,你知道我沒吃飯,謝啦~”

善綾沫很無奈地掏出糕點,又都被說中了,真懷疑這個女人是一路跟蹤自己同去的,“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那個臭小子能在杏花村喝酒,本姑娘就在這兒東奔西跑,沒天理啊!”

林花開撚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毫不留情地說道:“因為他前天就驗過了苗三娘的屍身,確定她是自然死亡無疑,還挑了副好棺木給她安葬,而你直到今天還沒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看見善綾沫倍受打擊的臉,林花開不厚道地笑了。自從花開從善坊成立以來,善綾沫和百裏叢一直是她的得力夥伴。百裏叢人送外號“仵作真眼”,平常嘻嘻哈哈的,驗屍的時候簡直如同親眼看見死者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刻,就連杭州城裏最優秀的仵作,遇到棘手問題時都會跑來詢問百裏叢。善綾沫性格嬌憨,視禮法為無物,最擅長在魚龍混雜的環境裏打聽消息,不得不承認每當她仰著美麗明豔的臉蛋時,總是那麼無法讓人拒絕。偏偏百裏叢和她從不對盤,兩人總是針尖對麥芒,不停地吵吵鬧鬧。

至於林花開,她從小就跟在當捕頭的爹後麵看他查案,時而裝乖巧盤問一些能提供線索的人,時而提出一些大人們想不到的猜測。那時起她就定下了遠大的理想:要為破案事業奮鬥終身!女子不能當捕快,所以她成立了花開從善來實現自己的遠大理想。

花開從善坊這個專門查案的坊間自成立以來,隻幫鄰裏調查過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還沒接過真正的案子,但林花開堅信他們早晚會成為名垂青史的破案組織。

“這個苗三娘真是個無聊的人,就不能說明白點,我已經盡力去打聽了還是一無所知!這接下來要我們花開從善采取什麼行動啊?不如回客棧睡覺吧!”說罷善綾沫就氣呼呼地轉身走了。但林花開心裏有數,這個執著的丫頭肯定是繼續去打聽消息了,雖然這樣從聊天內容裏找線索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林花開則繼續坐在吉祥酒樓的對麵,喝著茶獨自沉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麼,一個凶手?一具屍體?或者一個將要發生命案的場所和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