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司瑤搭著紫芙的手下了車,同她交代幾句後,便見紫芙和茯苓站在馬車旁,薑司瑤則提著裙裾抬步跨入了店中。
掌櫃的一見了她便將她請到內室,關上門道:“小姐可算來了。就是這封信。”
他麵色凝重地將一封信奉到薑司瑤手邊,道:“這封信是我昨晚在櫃台處發現的,落款是給老板,小的摸不準這個重不重要,也不敢擅自打開,隻能勞煩小姐親自跑這一趟。”
薑司瑤知道,若無重要之事肖掌櫃不會主動用胭脂來聯係她,朝他道過謝後,便打開信封,取出裏頭的紙箋來。
她不動聲色地將信箋掃過,眸色微斂。
信箋上並未有太多的內容,隻言簡意賅地寫了幾句話。大致意思便是寫信之人欲要同她做生意,他手裏有胭脂,想要拿到鋪麵來賣。
薑司瑤長睫微垂。
她知道自己名下的胭脂鋪鋪麵眾多,路子廣名聲響,但比起京城最大的皇商而言,人脈和門路終究還是稍遜一籌。這寫信之人若真想做成這筆生意,完全可以找皇商,沒必要偷偷摸摸地寄匿名信與自己聯係。
而更教她心覺蹊蹺的,是這信中還寫明了時間和地點想約她見麵,聲稱自己手中有老板想要的東西。
對方會如此說,分明是知曉了自己的身份才會拿來談條件。
半斂的眼簾之下,薑司瑤烏湛的眼眸像盛著暗色的靄,沉沉看不清楚。
心思百轉,片刻之後,薑司瑤抬眸道:“肖掌櫃,此事便就此作罷,你勿要再同他人提及。”
“是。”肖掌櫃連忙點頭,取過一旁的鎏金雙蛾團花紋香爐擱在薑司瑤麵前。
信箋悠悠落入眼前燃著靈犀香的香爐裏,在那點紅色的星火裏慢慢燒著,發紅卷起,最後化為灰白的灰燼,輕蝶似地飄零而去。
茯苓盯著麵前盈盈飛舞的鳳尾蝶,屏住呼吸就要伸手去撲,卻聽耳邊傳來紫芙欣喜的聲音:“王妃出來了。”
茯苓回過頭,但見薑司瑤噙著笑意同掌櫃的走出來,又與他說了幾句話後,適才行至二人麵前。
紫芙攙扶著她踏上車轅,茯苓一手撩著車簾,終是憋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王妃,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薑司瑤笑著搖搖頭道:“無事,不過是店裏新進的一批貨被山匪給劫走了,所幸已經報了官,不必擔心。”
茯苓曆來聽薑司瑤的話,便也完全沒有懷疑,點了點頭便同薑司瑤並紫芙一道上了馬車。
車輪轆轆,傾軋青石板路的聲響遠去後片刻,肖掌櫃擱下手中的狼毫筆,捧著賬冊對著小廝說道:“將新進的貨給抬進來吧。”
鋪內眾人頓時都忙碌起來,無人瞧見臨近店門的那片樹蔭內,有人影須臾一閃,迅速消失在花叢之中。
……
一聲貓叫劃破長夜的寧靜,一隻黑貓從牆頭躍下,一個穿披風戴兜帽的身影悄然將攝政王府的後門掩上,孤影被吊詭地斜斜暈開,緩緩沒入了沉夜裏。
層濤蛻月,墨色濃寂。
遠處的山林在蕭蕭風聲中如盤伏的龐然巨獸,樹影在灰蒙蒙的月色裏搖曳,拖拽出拉長的人影。
人影在京城西郊的一間破廟前站定,手中燈籠晃了晃,落下一片昏黃的光影。
因許久無人供奉打掃,廟堂早已殘敗不堪,瓦牆斑駁,雜草叢生,散發出一股腐朽的黴氣。
一陣冷風吹來,塵土和陳腐黴味混在一起,襯上昏黃燈光下那微微顫動的蛛絲銀網,身上彩塑七零八落、斑駁淋漓著俯視來人的廢棄神像,一瞬將破廟映得更加森然吊詭。
“嚓。”
身後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