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很奇怪生活簡樸的肥強怎麼會做出“給小費”這麼土豪的行徑,有一次肥強偷偷告訴我,其實每次埋單的時候老板都會把“小費”給扣掉。“其實帥哥也不是你以為的那麼貪小便宜,大夥開開玩笑,圖個樂子。”他說。
“帥哥”當然不姓“帥”,很明顯這隻是個綽號。
一般來說,有這樣一個綽號的人長的都比較對得起觀眾,可我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他到底帥在哪裏。直到有一天,心裏藏不住問題的肥強撓著腦袋問本人,我們才恍然大悟。
綽號的來曆很簡單:這位老兄叫趙小帥,整天笑眯眯的像個鄰家哥哥。“都三十好幾了,還被半大小子黃毛丫頭叫帥哥,丟人。”老板冷冷地插嘴。
且不說老板的怪脾氣和奇怪的胖夥計,第一家大排檔上菜的速度還是相當令人滿意的——雖然這有一部分也要歸功於它冷落的生意。
炒生菜,紅燒肉,紅燒田螺,當然還有招牌菜鹵雞爪。肥強腳邊是一箱青島,我麵前則放著兩瓶五十六度的古井貢。啥都不說,就著菜,一碗米飯先下肚。
空腹飲酒傷胃。
我一向吃得比較快。飯飽,擰開古井的蓋子,咕嘟咕嘟倒滿麵前的玻璃杯。
掏出打火機,湊上杯沿,“哢噠”一聲,杯口覆上了薄薄一層火焰。藍色,淡得幾乎看不見。
敲出根帥哥給我買的special,小心翼翼地湊上去點燃。嘬一口,煙頭在眼皮子底下亮了亮。深深吸氣,然後吐出。
肥強這才吃完,歪著頭看了看我,猛地歎了口氣,順便故意把我的杯子吹滅。我把視線移到他臉上,惡作劇完的家夥假裝沒看見,彎腰扯了瓶青島。
“你……”我醞釀了一下語言,他拿起啤酒瓶一咬,“撲”地一聲吐掉瓶蓋。
語言不是我擅長的,還是直接問好了:“你又失敗了?”
肥強一臉古怪看了我好一會,才問:“你怎麼知道?”一邊舉起酒瓶示意。
看他直起脖子吹瓶,我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往喉嚨裏倒了半杯。液體順著食道湧下,溫熱,醇香。一眨眼,劇烈的灼燒感又逆流而上,一直蔓延到喉管。
吃了口菜,我抬起臉衝他笑了笑:“你平時都抽的白狼,每次你失戀了拉我喝酒就換紅的。”
肥強夾了個雞爪往嘴裏丟,嚼得嘎嘣嘎嘣直響,還不忘跟我解釋:“你不知道,咯吱咯吱,白狼抽起來味道足,咕嘎咕嘎,像個爺們;而紅狼醇,咯吱咯吱,就像戀愛的味道。”說著撇了一眼我的煙:“我就不懂這個‘特’有啥好抽的……再說了,你現在也工作兩三年了,怎麼的也算個社會人,整天抽兩塊錢的不覺得掉價?”
我看了看指間的煙,又笑笑:“不覺得。”舉起杯子示意,仰頭倒入口中,然後看著他手忙腳亂又咬開一瓶啤酒,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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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肥強的話多了起來:“你猜,小玫為什麼拒絕我?”
我當然不用猜,看著他等答案。
“因為我長的不帥。奶奶的,這都第幾個了,這什麼世道哇,咋都以貌取人的呀!”他越說越來勁,到最後一句,幾乎就是吼出來的,路過mm的回頭率一下攀升了幾百個百分點。倒是第一老板,還是老神在在地炒著他的菜。
所有人都可以擺出一副“我不認識他”的樣子,但我不行——因為此時此刻這普天之下就我一個人跟他麵對麵地坐一桌。所以我又拿起杯子,示意失戀者拿起青島堵住他的嘴巴。
似乎我應該說點什麼來安慰他。我想了想,“其實你長得挺威猛……也挺憨厚的。”好像不大對,又趕緊轉口:“其實也不是所有人都以貌取人,比如……”
“比如萌萌、ruby她們就不以貌取人?”我趕緊點頭。
“可萌萌她們一聽我的工作就不幹了,說沒前途;而lulu是知道我老爸老媽是農民;還有小米,說她的男朋友的身高至少得一米七……”
喝酒。喝酒。
“趙麗嫌我宿舍亂,小丹說我不是她們那噶的,天天不知道哪裏聽說我睡覺打呼嚕……”
喝酒。喝酒。
“小白,琳琳,燕子……”
好像不大對勁?不行,趕緊改變方法,來個當頭棒喝:“王誌強!”
肥強悠悠抬起頭來,惺忪的雙眼布滿血絲。
“這個,我覺得吧……”
“其實你還是有不少優點的,比如說,比如說,你有正義感,再比如說,你很陽光,還有,你很有男人味……總之,你是個好人……”腦子裏東搜西刮,胡拚亂湊了半天的詞,等說完我才反應過來——居然給他發了張好人卡。
“大哥,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啊!”砰地一聲,肥強倒地。
攙扶肥強回家的我沒有想到,這是自己平凡生活的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