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這本書的緣起,是要給剛入行的青年編輯們找一些可以借鑒的案例。我一直認為,編輯是一份和經驗密切相關的職業,在技術革新覆蓋絕大多數產品的時代,這份職業是需要手把手的傳授及心甘情願的自我揣摩的。
在一大堆出版人的回憶錄或文集中,選出了書中這些文章。選完確定好這些篇目後,再來寫這篇前言,那感覺就好比是一個已在路上的行者,麵對剛開始出發的人,突然覺得光憑幾句話幾番注視,是說不清為什麼上路,路上有哪些風景或陷阱的,隻能默默地留下一本索引。在這本索引的背後,有諸多的故事以供挖掘。
本來,閱讀一份尚未出版的作品,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然而,現在很難說會有多少人對編輯的工作發生多大興趣了吧。就算身處出版業的人們,關注得更多的,也是賣點、市場、盈虧。我並非認為這些不重要,但那些影響圖書出版的核心因素,漸漸變成了次要的、可有可無的東西。畢竟,在商業規則的考驗下,那種手拿紅筆、仔細審讀手稿的對文字癡迷的編輯,早已讓位給縱橫市場、隻會出版暢銷書的企業家形象了。
但這也許隻是聚光燈下的表象。正如鄭振鐸在本書《編輯是什麼?》一文中強調的那樣:“拿筆杆的人們,實在並不曾忘卻他們的力量與責任。他們相信,人類社會之需要智慧也正和他們之需要食糧一樣的迫切。”
那麼,出版是什麼?編輯是一份怎樣的職業?隨著時間的流逝,答案將會有不同的走向和可能性。然而,在所有的走向和可能性之中,有一些必將是核心的、熾熱的、能一直鼓舞著向往這個職業的人們。它們是什麼呢?
是的,編輯是需要耐心和技藝的。以書的出版為例,英國《衛報》上登過一篇《編輯是一門正在消逝的藝術》:作家米勒曾收到一封長達二十多頁的編輯回信,信中“充滿了絕佳的建議”,從年代錯誤、前後不一致到不恰當的語言運用。米勒采納了大概80%的修改建議,然後再交給這位優異的編輯,並在接下來的四次校對中完善了書稿。“我完全被整個出版過程給鼓舞了,”他說,“我完全明白了為什麼一本書從代理到出版商再到書店再到讀者手中需要花這麼長的時間了。我想有我這種疑問的人不在少數。”
是的,編輯也常常會在科技的嬗變中迷失。但一位有眼光的編輯,總能在這種變遷的同時感受到出版麵臨的機遇。當手機閱讀、網絡閱讀席卷越來越多的讀者和市場時,編輯該清楚,這是一場介質的革命,而非內容的死去。正如台灣出版人郝明義所說的那樣,任何時代的閱讀,都很難繞過“分享”“人性”和“社群意識”這些關鍵詞。
是的,編輯是需要勇氣的。若你讀過胡愈之1932年在《東方雜誌》上發出的關於征集夢想的史料,讀過沈昌文先生回憶刊登李以洪《人的太陽必然升起》的故事,讀過鍾叔河先生講述策劃《走向世界叢書》的經曆……也許便會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在一篇好文章、一個好報道、一本好書的背後,出版人除了要有見識和才華,還要有勇氣。他們要清楚,在提供閱讀的內容時,將會與社會及曆史發生怎樣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