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鳶眼珠轉了幾轉,狡黠地笑道:“不如這樣,你帶我去吃各種好吃的東西,直到我滿意為止,怎麼樣?若是到天黑該回家之時,我還不滿意,那麼這件事還要延續下去!”
隋子明叫道:“這個條件這樣刁鑽!我決不答應!你這個人太陰險,明明滿意卻裝作不滿意,我能怎麼辦?”
雪鳶哼了一聲,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們姑娘調教出來的人就這樣耍無賴麼?當心你表哥罵你!”
隋子明隻得妥協,無精打采地道:“好吧,怕了你了!跟我來吧!”他有心令雪鳶知難而退,故意領著她去吃那些路邊攤,而且是出了名的怪味小吃。
誰知雪鳶非但不覺得難吃,反而行至越來越高,甚至還說:“再加把勁,我很快便滿意了!”
隋子明暗叫:“這小丫頭真是個怪胎!這麼難吃的東西下肚竟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走到一個餛飩麵攤上,雪鳶叫道:“我走不動了,歇一會子吧!”也不等隋子明答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叫那攤主,“老板來兩碗餛飩麵,一碗加辣,多多放辣椒麵,不辣不給錢啊!另一碗要雞湯,不要一丁點兒辣!”
攤主答應一聲,忙碌起來,很快把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麵端了來。
雪鳶笑著把那碗加了大量辣椒粉的餛飩麵推向隋子明,笑眯眯說道:“你若把這一碗餛飩麵麵不改色地吃下去,我便取消今天的條件,怎麼樣?”
隋子明皺著眉看著那碗除了辣椒粉幾乎什麼都看不見的怪湯,點了點頭,撇著嘴道:“難怪人家都說最毒婦人心,我不過隨便說了兩句,你便含恨至今,想出了這樣惡毒的法子來整我!”
雪鳶一邊埋頭苦吃一邊說道:“你這話大大的不對!首先我不是婦人,我是個好好兒的女孩兒,第二,我也並沒有含恨,不過是用這種法子來考驗你的勇氣罷了!”
隋子明把碗一推:“算了,我承認我是膽小鬼還不成?這樣的考驗根本就不是人受的!”
兩個人正在鬥嘴,忽然紅影一閃,對麵已經多了一個人,緊跟著一股刺鼻的劣質脂粉的氣息衝鼻而來,雪鳶再也吃不下去,別過臉去大大的打了一個噴嚏。
隋子明也皺著眉頭道:“我說這位大娘,這裏這麼多空桌你不去做,為什麼非跟我們坐一張桌?我們可沒同意你坐下來啊!”
對麵那老婦人把手中鮮紅的手帕一揚,一股更為刺鼻的香氣飄了出來,故作嬌媚的笑道:“喲,瞧這位公子說的!您若是知道我是誰隻怕還巴不得請我坐下來呢!”
雪鳶悄悄向隋子明擠了擠眼,低聲道:“她是不是來拉生意的老鴇啊?”
老婦人耳朵倒尖,把臉一繃責備道:“小丫頭,你怎麼罵人啊!也不打聽打聽,我劉大娘是長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金牌冰人!我玉成的親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凡是成過親的,誰不認識我劉大娘啊,你竟然說我是……是……唉!小丫頭,真沒見識!”
雪鳶一陣好笑,問道:“那麼金牌冰人,你來這裏做什麼?我們並沒有誰要請你做媒啊!”
劉大娘把嘴一撇:“你以為我劉大娘給什麼人都做媒嗎?大娘我做媒也是要講緣分的,若是和我沒緣,便是抬了一座金山來,大娘也不稀罕看一眼,若是投了緣,便是分文沒有,大娘也樂意效勞!”說著向隋子明那邊湊了湊,“這位公子,大娘一見你就知道跟你投緣,”從身邊掏出一疊紙來,往隋子明麵前一遞,“這些都是京城中極為出色的閨秀,和你年貌相當,你看看……”
她越是靠近,隋子明便越是覺得鼻子眼兒發癢,忍不住要打噴嚏,便越是往旁邊躲,口中說道:“不必勞煩大娘了,這件事我還不急!”
劉大娘正色道:“怎麼能不急呢?便是你不急,你家中高堂又豈能不急?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傳宗接代便是人生第一大事,若不好好找個夫人娶回家,便是生下孩子來也是個敗家子兒!所以此事不能不慎重……”
隋子明因為一路躲閃,屁股都要離開板凳了,卻總是不能擺脫劉大娘的攻勢。
劉大娘見他油鹽不進,便向那餛飩麵攤的攤主叫道:“我說掌櫃的,我若是說不成一頭親事,你這生意便休想做下去了,所以不許收他們的錢,但他們若不給錢,你便去報官!”
攤主知道三姑六婆沒有一個是好惹的,當下也不敢說別的,隻得唯唯諾諾。
劉大娘得意一笑,又轉身向雪鳶湊去,隋子明本想趁機溜走,但又想看看雪鳶的熱鬧,便坐在原地沒動。
劉大娘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雪鳶七十二眼,笑道:“這位姑娘好俊的相貌,像你這樣的人品,家中門檻想必都快被保媒的踏破了!但你可要想好了,一般的媒人是靠不住的,往往說的時候天花亂墜,實際滿不是那麼回事!不知有多少姑娘後悔聽信了媒人之言呢!但是大娘我不同,我是長安城中的金牌冰人,名頭叫起來當當的響!”從身邊又掏出一疊紙,笑嘻嘻說道,“你看,這便是京城中和你年貌相當的青年才俊了,嘖嘖嘖,也不是大娘自誇,他們個個兒出身高貴,儀表堂堂,知書識禮,弓馬嫻熟……”
雪鳶抓起隋子明的手大叫一聲:“跑啊!”
隋子明從腰間摸出來一錠銀子拋向攤主懷中,扯著雪鳶拔腿便跑,誰知兩個人剛一邁步險些摔倒,再一看那劉大娘正得意的笑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大娘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你們這點小把戲怎麼能瞞得了我?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有緣人了,今日非要給你們促成一段婚事不可!”
原來兩個人的腿都不知何時被那劉大娘綁在了飯桌上,若要用力扯動,勢必婆上一身加了料的餛飩麵。
雪鳶手腕一翻,手裏已經多了一並精光閃閃的匕首,出手如風,割斷了捆住二人小腿的絲帶,拉著隋子明沒命地狂奔,一麵叫道:“老妖婆,你去死吧!”
劉大娘臉上微微變色,顯然沒想到這小姑娘應變竟然這樣快,忙起身在後麵就追,一麵喊道:“站住,不許跑!若沒有我替你們保媒,你們這一輩子都得不到好姻緣!”
雪鳶越想這件事越好笑,小肚子笑得都有些轉筋了,隋子明回頭一看,別瞧那劉大娘一把年紀,跑起來還真快,忙握緊了雪鳶的手一陣狂奔,劉大娘的喊聲逐漸在背後小了下去,慢慢消失不見,兩個人也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子裏,對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方想起來抬手擦淚,這一抬手才發現,兩個人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起!
雪鳶的臉騰地紅了,隋子明手心裏冒出來一層汗,忙鬆開了手,訕訕說道:“那個……這件事……”
雪鳶搶先說道:“真對不住,我攪了你的好姻緣,若不是我割斷了繩子,說不定如今那個劉大娘已經給你說成了一段好親事了呢!”說著說著又大笑起來。
這一笑,便衝淡了方才尷尬的氣氛,隋子明也笑道:“若不是我拉著你狂奔,你也逃脫不了噩運啊!”
雪鳶忽然想到兩個人方才十指緊扣,心中一陣砰砰亂跳,臉上剛剛退下去的紅暈,又浮了上來。
隋子明大窘,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別的什麼衝淡尷尬氛圍的法子,隻好幹笑了兩聲。
雪鳶把身子一扭,低聲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這一日沒露麵,隻怕姑娘已經在找我了呢!”雙手已捂臉,轉身便跑。
隋子明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不知如何,心裏竟有些空落落的,抬起手來,手心裏似乎還殘留著屬於雪鳶的馨香,不由得癡了。
誰都不知道,他們這一切表現全都落在了已經換回本來裝束的水溶眼中,他看著隋子明唇邊露出一個癡癡傻傻的笑容,便悄悄退走,趕到黛玉藏身之處,把方才的經過講了一遍,黛玉忍不住大笑。
水溶不無委屈的道:“你先前答應了我不笑的,怎麼如今反悔了?”
黛玉忙收住笑,道:“是我不好。咱們也別耽擱了,趕緊回去吧。我早就發覺雪鳶這小丫頭看你們離垢的眼神不大對勁,原來竟是真的。不過,我也有些擔心。”
水溶一麵陪著黛玉往北靜王府走,一麵問道:“擔心什麼?”
黛玉歎了口氣:“離垢是什麼樣的身份?雪鳶不過是我的一個小丫頭罷了,雖說我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可外人到底不這麼看,我隻怕他們兩個的事波折重重啊!”
水溶微笑道:“我便不像你想得那麼多,我以為隻要兩個人有情,不管怎麼樣的艱難險阻都能克服!”
黛玉一笑:“但願如此吧!”
水黛二人走的是近路,很快便回到北靜王府,水溶被太妃叫去商量事情,黛玉便去找父親說了一會兒閑話,估量著雪鳶也該回來了,便回房去,誰知一問雪雁她竟一直不曾回來。起先黛玉不覺有甚不妥,因為雪鳶的功夫也甚了得。
可是一直到了三更天,仍舊沒有半點消息,黛玉便坐不住了,雪雁也急了:“鳶丫頭雖然行事魯莽卻從來不是這樣沒交代,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黛玉急忙帶著雪雁來找水溶,水溶一聽也有些著急,因隋子明在側便問雪雁:“你們兩個不是一向形影不離的嗎?”
雪雁急得快哭了:“今日姑娘和王爺在一處,不用我們服侍,雪鳶便說要到外麵去逛逛,我攔不住,隻得由她去了……”
隋子明臉色變了幾變,擔心雪鳶會出了意外,忙道:“她今天和我在一起!”見眾人都透過來驚訝的目光,他臉上微微一紅,解釋道,“我們是在外麵無意間碰上的,但是天黑之前她已經先我一步回來了啊!”
水溶忙問:“你們分手之時是在哪裏?你快帶我們去看看!”又叮囑黛玉,“你們便不要去了,說不定雪鳶一會子自己回來了。”拉著隋子明往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