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一走,院子裏就剩我一個。正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我也爬起來活動下筋骨。隻是伸個懶腰,胸口傳來的疼痛直讓我咧嘴。但我還是堅持做了下第八套廣播體操,畢竟,前些天我還是個天天向上的祖國花朵,每天早操都已成習慣。
做完,我從井裏打水將自己簡單收拾下。看到張大能正坐在堂前帶著老花鏡,手上拿著本看上去有些破舊的小本子。
“張大,你在看什麼?”我上前坐到他身邊瞄了眼,那小本子上的字跡是手抄的,可能是受潮影響,字跡有些模糊。
“學習。”張大能沒看我。
“嗤。老頭,等會出殯入葬應該沒什麼事吧?”我不以為然。現在,我更擔心的是死者會不會再鬧出點什麼。畢竟,胸口的疼痛真實存在。雖說我裝成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但我承認,我還是很怕……
“誰知道呢。”張大能瞥了我眼,道;“禮到,死者自然安息。”
我聽不太明白,正要再問他,他已經揮手讓我走開別打擾。雖然不爽,但我還是找個木椅坐下等著。
時間如過隙白駒,一閃而逝。很快,天已大亮,主家趙建斌的妻兒和親屬一批批到來。他們來到門前無一不是先看向棚屋的遺體,見其正常後才敢進院。我注意到,這些人中比昨天多了八個身體結實的壯漢,應該是八仙。之後,趙建斌招呼我們吃些素菜齋飯。
“咚、咚、咚……”
很快,堂上掛著的老式壁鍾報時,八點。
“準備封缸。”張大能吼了一嗓子。
眾人不敢耽誤,全都聚集到院子裏。趙建斌叫來幾個親屬搬走靈桌,輪到將遺體連同陶缸搬到棚屋中間時,那些親戚卻麵麵相覷,不敢上前。
“你去。”張大能這粗暴小老頭,對著我就是一腳。
說實話,要不是我是個尊老愛幼的三好青年,給他點麵子,當時就會還給他一腳。誰叫我品德高尚,放他一馬。
上前和趙建斌放好遺體,身後傳來張大能“東西都準備好了?”的聲音,趙建斌應了聲。
“鳴炮,封缸!”張大能唱個喏,“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響起。
一般來講,不管是封缸還是封棺,都有白事樂隊唱奏的。他們從葬禮開始一直葬禮結束,都會跟著儀式演奏。但這次趙建斌說了一切從簡,自然,白事樂隊也沒請。
爆竹聲一過,趙建斌找來先前院中的另一口小陶缸,對著遺體跪地磕三個頭後將其蓋在盛裝遺體的大陶缸上。然後招呼我幫忙扶住,自己到角落提了一捅水泥漿並將水泥漿糊在兩缸連接處,將其撲實,直到連接處看不到一絲縫隙。
“八仙歸位,套缸!”張大能又吼了一嗓子。
人群中,那八個身材結實的壯漢走到棚屋。為首的,是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我沒在本村見過他們,問了下趙建斌,他說是隔壁村,收費幫人抬棺材,為首的叫張苟,外號狗子。
張苟看了眼陶缸,轉而對張大能說道;“張大能,我平時都抬棺材,抬缸還是第一次,這裏麵有什麼門道嗎?”
“沒有,你們先用龍繩(麻繩)以鉤花形式簡單編個網,然後將陶缸套住。記住,要穩,不能磕碰讓死者受到驚嚇。”張大能斜瞥著他,淡淡說道。
“切,人死了不嚇人就燒高香了。”張苟滿臉不屑,對身後幾人點頭,那幾人便轉身到角落拿起四根麻繩以鉤花方式編織,沒一會就編成一個簡單類似網兜的網並再次來到陶缸前,其中幾人還拿著四根胳膊大小,兩米左右的木樁。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南無阿唎耶。”
“婆盧羯帝爍缽囉耶……”
張大能席地而坐念起經文。
張苟招呼那些人將網放在地上,然後其中四人上前抬杠,兩人扶著上麵小缸,自己則在旁邊指揮;“一、二、三,起!”話音落下,四人將缸抬起,慢慢移向地上的網並將其放上去,然後張苟和剩下一人將地上網頭提起,剩下幾人把先前的木樁拿來穿過網頭,交叉搭建,成“井”字狀。最後將網頭在木樁上打結,確認結實後八人站定並將樁頭提起,讓陶缸沾著地麵保持垂直不至於傾斜。整個過程都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