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一月月,花兒開了又謝,燕子飛來又飛走了,院中的樹葉漸漸凋落,最後,隻剩下光禿禿的、蒼灰的枝椏,一派單調淒涼。冬天,已經來了。
好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深深了解阿嬌脾性的武帝並沒有去探望過子夫,就連平日裏說話,也未曾提起過她,仿佛世界上根本沒有這麼個人存在似的。阿嬌細細緊盯了一段時間之後,心中也釋然了,她暗自鬆了一口氣,嘲笑自己太過操心。也是的,區區一個奴婢,陛下對她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如何會長長久久的放在心上呢?忘了,正好!久而久之,就連她自己,仿佛也忘記了這個女子,這個外來的入侵者。
對武帝來說,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那個眼神清澈如水的溫雅女子。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叫人難以忘記,他怎麼可能忘得了她的歌聲,她的嬌羞和她驚慌失措尷尬可愛的舉止呢?他的放棄是暫時的,他不想她重蹈麗娟仙子的覆轍。他沒能夠保護好麗娟,絕不容許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他不得不等待時機。
而對於子夫,日盼夜盼,天音渺渺,龍顏不見,似乎相隔了幾世,依舊沒有他的消息。每當夜深人靜,她便悄悄的撫摸著那依舊圓潤無暇的白玉孔雀,一遍遍回想著郭同轉達的那番話,那番話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如籠煙霧。隻是,禁不住時間的流逝,希望之火一點一點的變弱,變弱,直弱到隻剩下氣若遊絲的火苗,隻要再來一口風,便能將它吹滅了。
幸好,還有文琴相伴。在安慰她的同時,亦是在鼓勵自己。她二人互相扶持,互吐苦水,一起挨著這段前途渺渺,希望茫茫的日子。她並沒有告訴文琴自己與武帝的關係,也沒有告訴她武帝對自己的承諾。她隻是說,她的主子一定會救她出去,到時候,她會求著讓她也離開。文琴十分感激,盡管她並不相信子夫的話,她覺得那是她編出來哄她安心的。可是即便這樣,她也滿足了,因為她的心意,她已經感覺到了。
子夫料不到,寒冬臘月的某天,文琴突然病倒了。站在寒沁沁的水池裏漂洗了半日的白紗,吹著那樣的寒風,她瘦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渾身乏力,頭暈目眩,暈倒在了水池裏。手忙腳亂被人抬回工房,可那四處透風的工房,存不住一絲暖意,破爛劣質的棉被,添不了一點溫度,她雙目緊閉,雙頰潮紅,嘴唇卻烏紫,額頭燙得像火,身子卻瑟瑟的抖著。子夫滿眼心酸,握著她冰冷蒼白的手流下淚來。
可是,不管她怎麼懇求找個大夫替文琴抓藥,監管的李公公依然麵不改色,神情冰冷斥道:“你有這閑工夫,還不快快幹活去!囉嗦什麼?區區一個奴婢,難不成是萬金之軀?受個風寒有何稀奇,讓她在床上擺著不用幹活,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子夫憤憤不已,卻又不敢再說,少不得七上八下的去幹活,一直熬到落日西沉,這才飛一般奔回屋內。此時的文琴,早已神誌不清,披散著頭發,嘴唇發白,雙頰與額頭,燒得緋紅,滾燙得如同炭火。
子夫將她摟在懷中,用自己的下巴抵著她的額頭,輕撫著她的臉,淒楚低喚:“文琴,你醒醒!咱們說好要一同出去,一同熬過去的,你不能這樣扔下我啊!”她忽然感到一股寒浸浸的涼意霎時從心底傳遍了全身,她無法想象失去文琴自己會怎麼樣。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在照顧文琴,這時方知,是文琴激起了自己的生存意誌,若沒有了她,她的心底話該向誰說,她的淚該向誰流,她的心該從哪裏得到力量?她不敢去想,亦無法去想,她幾乎停止了自己的血液和心跳,咬著牙道:“文琴,你等著,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孤獨,尤其是心的孤獨,才是最可怕、最無法麵對、最叫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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