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孤身投母(1 / 1)

鄭青終於來到了長安城,現在,我們應該叫他衛青。從逃出父親家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毫不猶豫的拋棄了父姓,拋棄了身後冷漠的所謂“親情”,還有那地獄一般的所謂“家”。

長安城好繁華啊!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繁華,這樣的陣勢,這樣多的人,這麼嘈雜的喧鬧。也許很小很小的時候見過吧?可是,他已經記不得了!

站在這繁華中,他就像一條遊離在大海中的小魚,始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這繁華,如席卷的浪濤,將他一會推向左,一會卷向右,隻讓他迷茫、眩暈、身不由己,叫他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從。

他離開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的景象。他依稀記得,當時路上少有人行,一切都朦朦朧朧的,沒有人語喧囂,有的隻是得得的馬蹄聲和咕嚕嚕的車輪聲,讓人平添許異樣的冰涼。隻是他忘了,那時是剛剛破曉的清晨,而他還是個九歲的孩子,九歲的記憶裏,就連天空,都是灰蒙蒙霧沉沉的。

那時,母親含著淚囑咐他好好地跟著父親回家,要聽話,要懂事,兄姊們哭紅了眼依依送他。他還太小,不知道別離,也不知道為什麼父親的家不是母親的家。

衛青是衛媼與鄭季的私生子,她原本是一番好意,以為衛青跟著父親走,就可以擺脫奴隸的身份、可以不必看人臉色、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哪怕隻是一個平頭百姓。可她萬萬沒想到,這正是他噩夢的開始。

鄭季家中已有妻兒,鄭妻見了這個多出來的野種,立刻杏目圓睜,橫眉倒豎,先是黑臉叉腰指著丈夫的鼻子臭罵一頓,跟著一頓打罵將衛青趕到了柴房。對於衛青來說,這個夜晚注定讓他終生難忘。在母親或姐姐的搖籃曲中甜美睡去已經永遠變成了過去,從此伴他入夢的隻有冰冷髒亂的柴房,隻有觸鼻作嘔的黴臭,隻有夜半呼嘯的寒風,隻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這,還算是好的,至少在深夜裏,他的精神和思想是自由的,他可以痛快的流淚嗚咽,隨著晨雞啼破了清曉,他又要忍受嫡母的折磨、兄長們的拳腳嘲罵、父親懦弱躲閃的眼神,又要餓著肚子去放羊,打柴、擔水、種地。

他曾求著父親把他送回去,送到母親和兄姊的身邊,誰知嫡母鼻孔裏嗤的一聲冷笑,翻著白眼向門外一指,揚眉譏誚道:“誰有那個閑工夫送你?你有本事你就走!我絕對不會攔著你!”長安在哪裏?有多遠?怎麼去?他不知道!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怔怔的望著門外陌生的環境,慢慢的垂下了頭。

在這暗無天日的歲月裏,隻有一個人給了他些許的溫暖和希望,這個人就是放羊的於老爹。於老爹廢了一隻手,瘸了一條腿,黑樹皮似的臉上拉了一條長長的傷疤,這些都是與匈奴人打仗留下的戰果。他原是邊關一名出色的士兵小頭目,深得長官的器重喜愛,若不是因為手腳殘廢了不得不退回老家放羊,說不定他已經是位軍官了。

他很疼愛孤苦伶仃的衛青,因為他自己也是孤零零的一人。每當衛青哭訴自己的痛苦、無助、悲憤時,他便歎息著安慰他,給他講匈奴人的故事,給他講戰場上的隱忍和殘酷。然後憐憫告訴他:“好孩子,忍耐些吧!忍耐著快快長大,隻有長大了,才有力氣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衛老爹的話讓衛青心裏坦然了許多,他暗暗地記住了他的話:他要活下來,要擁有強健的體能,這樣,長大之後他才能離開這裏,才能去找親愛的母親。

從此,他與衛老爹一老一少成了極好的忘年交。從他那裏,他學到了許許多多關於匈奴人關於戰爭的知識,在他的指點下,練就了強健的體魄和不錯的武藝。而這一切,為他將來領兵攻打匈奴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風裏來雨裏去,花兒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一年一年就這麼過去了,他也從當初瘦小的半大孩子長成了健壯的青年。古銅色略顯滄桑的皮膚顯示著他的健康,線條明晰的臉龐顯示著他的剛毅,濃黑的眉毛和炯炯閃亮的眼睛顯示著他的冷靜穩重,高大的體格讓他更添男子漢的氣概與魄力。相比嫡母那幾個長相猥瑣、身體羸弱的兒子,他就像弱草旁邊挺拔的蒼鬆。

嫡母對他更加不滿,折磨變本加厲。在他十六歲時,於老爹舊傷複發離開了人世,他悲傷得哭也哭不出來,這個最疼愛他、最憐惜他、伴隨著他走過風風雨雨的慈祥老人,等不及他的回報,就這樣匆匆去了。第二年,他終於再也忍受不了父親家的折磨打罵,在一個月光清亮、微風習習、便於趕路的夜晚,他毫不猶豫的悄悄逃離了那個地獄。臨走,他沒有一絲的留戀,有的隻是心酸、淒苦和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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