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作惡的家庭天會報（2）
第二天太還不亮，浦弘武家爹就催促著侄兒子們在村子最高處升起了一根招魂杆。又托人買來了好幾掛鞭炮，三尺多長的孝帕是現成的早就準備好了的，鄰家的街坊都來幫忙，他們迎接著一家又一家前來戴孝的親戚，老屋子裏麵一眨眼就滿是祭帳啊、紙錢啊之類的白喜事必須品，大錢小錢還擺滿院子，祭帳也橫七橫八的擺放著。浦弘武家爹和幾個老兄弟裹上孝帕散蹲在屋子各處，一聽有鞭炮聲傳來，就各自帶著自己的一家跪迎在門口。老人過逝，平時再有過節的親戚都是要趕來的，特別是老媽娘家那邊的後家。祭悼的人按理都要到靈堂裏衝著老太太的棺材磕幾個響頭，燒點紙錢，然後繞到棺材後邊掀開被單去瞻仰一番遺容。這天忙碌完畢一時無事，就一家人出來坐下喝茶，端公在敲著鑔念著誰也聽不清的金剛經。調皮的浦弘武閑來無事就在屋子自己摳好的一個洞前跟幾個兄弟彈起了玻珠。他們是把老太太的屍體放在臨時作為靈台的堂屋正中的，一時無話，按習俗勸駕都要守靈的，漆黑的棺材在油燈與念經聲中特別鋥亮。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剛敲過十二下，鍾擺都沒有停止，正打著哈欠的浦弘武的孝帕突然莫名掉在了地上，他剛彎腰去揀，忽然聽到靈堂裏有啥動靜，他顧不上去揀孝帕，好奇地伸頭朝裏一看，呆住了臉色煞白得如下了霜的驢糞蛋，你們說他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已經死了兩天的老太太突然從靈床上坐起了身，眼睛賊亮地朝他這裏直直看了過來，我的媽呀，浦弘武才失口叫出了一聲，那老太太呼的一下子從靈台上彈簧樣地蹦了起來，雙手直直前伸，朝著他電影裏僵屍般的就跳將了過來，大家一看都嚇壞了，大呼著“炸屍了炸屍了……”就爭相著朝門外跑，敲鑔的念經的跑得比所有人都快，都恨爹媽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浦弘武也不甘示弱，撒開腳丫子老爹老媽是誰也顧不上去管了，就大叫著狂奔出了院子大門，你說奇怪不奇怪，老頭僵直著身體誰也不去理會，就隻跟著浦弘武後麵追，雙手就這麼一直竹竿樣的僵直伸著，蹦蹦跳跳的。躲在四處的家人覺得蹊蹺，起了好奇心，也顧不上害怕就都跟在後麵追，躺過七轉八彎的村裏小路，就出了村口，眼著村外便路，結果就一直追到村子外麵的亂墳崗子上，浦弘武邊跑邊狂喊：奶奶，我是你孫子阿，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追我幹啥呢？但老太太不理不睬，繼續蹦跳著在後麵使勁追。灌木密布，水窪遍地，浦弘武深一腳淺一腳的摔了幾十個跟鬥，一身泥水裏拉的，還是無法擺脫，忽然他聽到有人朝他大喊：“你繞圈，你繞圈跑！”他才突然想起小時候好象聽說過，詐屍隻能走直線，因為屍體的身子和腿都是僵直的，不能走彎路和迂回，所以他如夢初醒，就牙一咬，圍著一棵大樹繞起圈子來，結果老太太果然就繞不了圈，直接就撞在那大樹上，凶神惡煞般插插插，插得樹幹碎末亂飛，她還不解恨，還湊過頭去用鋒利的牙齒啃起樹杆來，她的手指插進樹幹裏很深很深的地方，隨後趕到的村裏人，兩下裏拉緊用貼了符咒的繩子把老太太纏粽子樣的將就著就纏在樹上，她還再自顧著插樹啃樹，嘴裏發出桀桀的怪叫聲。端公趕來了，見繩子被掙得要斷了，就近削下根桃樹棍子遞給浦弘武家爹，要他上去用桃樹棒狠敲老太的頭，浦弘武家爹抖縮著不敢近前，幾個兄弟也如此，還是浦弘武這小雜種憨膽子，他可能是憤恨老太太剛才追他，他搶過那棒子就狠命朝老太太的頭頂砸去，一砸一個準，一砸一個狠，他用那桃樹棒子猛敲了好久，直砸得老太太白色的腦漿都炸了出來，那屍體還是在忙活著自己的插啃絕技，一直到快天亮時才平靜了下來，但大家都不敢去解開那繩子，圍在一起商量半天後才決定幹脆把那樹也給鋸了，連著屍體直接放在棺材裏，再在棺材板上強行釘上粘了雞血狗血的水泥釘子時，在場的人都還能聽到老太太在裏麵不停掙紮插木頭的聲音，大家麵麵相覷，都不敢再把她再往村子裏抬，最後村長召集浦弘武家爹哥幾個商量，就把棺材直接抬到他家祖墳堂裏挖地三尺深深地埋了，大家才逃一樣的撤回到村裏，家家戶戶緊閉門扉，浦弘武一家趕緊撤了靈堂，把祭帳大錢小錢一股腦燒了，還神經質的把老太太身前用過的物品家什都澆上了汽油。浦弘武家爹在老太太的紅木櫃子底下還翻到了一本發黃的結婚證，打開一看就是他老爹和老媽土改時革命政府頒發的臨時結婚證，上麵沒有照片，字還是從右到左豎排的，紙張粗糙得不得了，比農村人用的自造的土紙稍稍質量好些，但那大紅印章蓋的可正可對位置了，章下麵的日期赫然就是某某年二月初四！他眼前猛然出現了她追著小武的情景，好象也是一個二月初四，他家懵懂的小五B被他家那條懷孕了的草狗反身一口咬去，沒有咬到那小雜種的命根子，卻把那命根子上麵的地方給咬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流不止。所幸他家奶奶剛好在旁邊，就硬拽開那狗急抱著他把個痛昏了的小崽子送到村衛生所，衛生所醫生給他打了消炎針，快速縫合，雖在他小腹處留下了難看的橫七豎八的一大塊肉瘤樣的醜肉，但始終保住了他一條齷齪的小命。見了他，他老媽抱著這惹禍的小畜生，一個勁的囑咐道：“以後的二月初四，你們要多留點心，能不出門做事就別出門做事！”浦弘武家爹恍然大悟，難怪她家要追小武，那不是想害他，而是……從此浦弘武家爹無論走到哪裏，他耳朵裏老是還聽到那撲通撲通身體頂著蓋子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