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薛無憂看來是最美麗的季節,尤其是漫天飛雪,白茫茫一片遮住了這角屋簷,覆蓋了整座院子,裝飾了這一片天地。
北風吹得很緊,這股寒風帶著蕭瑟,一點一點襲來。
晶瑩冰白的片片雪花,隨風飛舞,長袖一般飄舞,來無影,飄無痕,如清風拂過,涼絲絲的。
薛無憂卻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外麵冰天雪地的世界,那個世界是他不能接觸的,但是他很想知道雪究竟是什麼,很想感受一下別人口中的冰涼。
但是那隻是一種奢望,每到冬天,他的病就會變得更加嚴重,父親不會讓他出去,下人也會一個個盯著他,隻讓他呆在暖烘烘的屋子裏。
他沒有度過一次冬天,在那屋子裏,從來都沒有冬天。
薛無憂的貼身丫環碧兒一看薛無憂又呆在窗旁,望著外麵的飛雪在發呆,忍不住說道:“大爺,你就不要再想著到外麵去了。這郡馬可是交代過我們,一定要好好照看著你。”
薛無憂回神抿嘴一笑,低頭望著手中的一本詩書,輕聲念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念完之後,對著碧兒問道:“碧兒,你說這老翁都能獨釣寒江雪,為什麼自己就偏偏不能出去賞雪?”
碧兒一邊縫著衣物,一邊說道:“郡馬是為大爺好,大爺你的身子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這萬一受了寒,隻怕麻煩就大了!”
薛無憂笑了笑,不再多說,隻是又把目光移到了外麵,眼神很是蒼茫渺遠,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是知道自己身子的,他是早產出生的,母親拚命生下自己,母親和那個未出世的弟弟卻是去了。
他聽到過下人私下裏說他不詳,說他克母,是天煞孤星轉世,出生時不僅害死自己的母親,還害死還在母親肚子裏麵的弟弟,隻怕以後還會克死父親。
這些話他隻聽過一次,在那之後那些下人他就再也沒看見過,雖然父親沒說,但是府裏的人都明白那些下人去了哪裏。
他是知道父親對他的疼愛,無論自己有什麼要求,父親都會滿足自己,除了下雪的時候出去玩這件事。
薛無憂心裏一直都很滿足,即便他不能在下雪的時候出去,他一直都很滿足,因為父親很疼她,還有水姨也很疼她。
隻不過現在已經不能再喊水姨了,要喊母親了。但是他知道水姨不是他的母親,他的親生母親早在十年前就去了。自從有了弟弟無傷,他就更加知道水姨不是他的母親,她隻是無傷一個人的母親。
他曾經很害怕,害怕有了薛無傷,父親就不會再疼他。看著父親抱著弟弟,水姨站在一旁,他們三人就像一家人,而自己卻隻是一個旁人,一個不應該介入的旁人。
那個時候他真的很害怕,想著如果他的母親沒有死,那個弟弟也沒有死該有多好!
他聽父親說起過母親,母親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
他在夢中隻是聽到有人喚他憂兒,那個聲音不是父親的,也不是水姨的,他猜想那就是他的母親。
他使勁地喊過那女人母親,卻是沒有回應。
他從來就沒有看清楚夢中那人的容貌,他隻能在夢中努力接近那個女人,隻是他越靠近,那個女人卻是離他越遠。他隻能模糊地看到那一雙眼睛,很美的眼睛,望著他的眼神就像水姨看著弟弟無傷。
父親曾說過他的眼睛很像母親,夢醒之後,他也是這麼想的。
即便有了弟弟無傷,父親對自己還是那樣,甚至比對弟弟還好。他很開心,真的很開心。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對他比對弟弟還要好,不是都說父母否偏愛幼子?
這個問題他一直都沒有問過父親,在他看來隻要父親還是那樣疼愛自己就好了。
這樣想著,薛無憂不禁笑著對碧兒問道:“碧兒,上次父親送來的白狐裘,二爺那裏有嗎?”
碧兒瞧了一眼外麵,低聲道:“聽說二爺向郡馬要那件白狐裘,郡馬沒有給,二爺很是生氣,鬧了好久,還好郡主勸住了。那上好的白虎裘隻有一件,還是郡馬親自打的。”
薛無憂低下頭,不再過問,隻是心裏很是高興,嘴角微微上揚。
他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聽到父親隻給了自己禮物,心裏就很高興,雖然他很喜歡弟弟無傷,隻是一想到自己比無傷在父親心裏更重要,他就會很高興。
他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應該兄友弟恭,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歡喜。
碧兒不知道薛無憂心裏在想些什麼,隻是說道:“大爺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郡馬對大爺一向比二爺要好,這也沒什麼。再說了,二爺還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