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桃捏了顆石榴丟在嘴裏,看著明月則是在一盆熱水裏倒入幾滴鮮紅的雞血,正準備端了出去,沒錯,外頭的人看到的那一盆盆血水,都是這般來的,說起來,這番能演得這麼像模像樣的,還真離不了這被沈浩叫做三叔的老大夫的功勞。
“三叔,事情過了這麼久了,你如何還不能原諒父親,你也知道,父親娶張姨進門,也是替您……。”
“老子哪裏要他替我遮羞,婉婉是個采茶女,可那有怎麼樣,羞?哪裏羞了?”老大夫顯得有些激動,“若不是他娶了婉婉進門,我現在還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子,我是看在你還有咱們沈家的血脈,你莫逼我,老頭子下起手來,可是不講親疏遠近的。”
老大夫壓低了聲音,忍著怒氣,氣得白眉直顫,柳小桃默默地看著這兩人悄聲吵架的糾結模樣,一時間,竟然忘了吐籽。
“還有,你以後莫讓那個叫莫白的小子來尋我,別以為我打不過他,就沒有被的辦法了。”老大夫起身,哐當當地踢到了這腳邊的木凳,外頭跪著的人聽了,還以為是這裏頭出事了,一個個的,麵麵相覷,卻都不敢多說半個字。
看著老大夫欲走的模樣,沈浩也是突然起身,厲聲道,“宋長歌的氣功是你教的?”
這老大夫腳步一頓,回過頭道,“那丫頭有天分,我喜歡。”說罷,抬腿欲走。
“一年半前,耀州知府徐明康一家三十二口命案;一年前,京城副尉袁嘯入獄,九族皆沒;八個月前,儋州總兵趙毅家宅失火,連同奴仆一共一百零三人;而就在三個月前,巴陵城城東杜家遭劫,這個強盜真是來得蹊蹺,尋常東西隻拿了一半,人卻全殺光了。而這幾樁命案的共同點,就是這幾個官員,都曾上書請求皇上徹查宋雲天勾結內黨,通敵外邦的事,三叔,這就是你覺得有天分的丫頭幹的好事,這就是你喜歡的丫頭?”沈浩話語聲音不大,可是說服力足以震懾人心。
可這老大夫卻也隻是冷哼了一句,眼神一暗,依舊拔腿欲走。
“三叔,”沈浩略微提了些音調,“你總說是父親害你沒了老婆孩子熱炕頭,可是你可知道,你教宋長歌的一身武藝,又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柳小桃側在陰影裏,此時,隻把自己當做一個背影,這些話,這些事,沈浩從未與她提過,可此時,自己已經漸漸可以理出頭緒來,自己在侯府也曾聽說,這老侯爺曾有兩個胞弟,二老爺早逝,三老爺沈北堂二十年前就獨自出走,至今都未找到,看著沈浩一開口就是以“三叔”稱呼,大抵也可以猜到,眼前這個老大夫,也就是那三老爺沈北堂無疑了。
而看著這一老一小先是調侃閑聊,後又嚴詞相對的樣子,裏頭有親情,亦有怨念,有相知,亦有互相的提防,所謂人心人情,總是那般複雜。
“狗、屁。”沈北堂咬著牙吐出這兩個字,繼而,就是決然地轉身,大手打開房門,頭也不回。
“大夫,”門口的顧副尉第一個迎了上去,跪著拉著沈北堂的褲腿,話還未出口,沈北堂就是氣氣地回了句。
“救不活了,你們準備棺材吧。”說罷,就是拂袖而去,一絲絲彌留都沒有。
顧副尉一怔,臉上那道刀疤都跟著抽了抽,莫白倒是淡定,看著沈北堂離開的背影,攥著拳頭,臉上,卻是看不出表情和喜怒。
屋子裏,沈浩頹然地靠在床頭,衣襟上那塊血漬早已幹涸結塊,硬邦邦地黏在裏頭的襲衣上,柳小桃擰了把溫熱的濕帕子,給沈浩擦了擦受傷彌留的血跡,低著頭,也不說話。
“你沒什麼想要問的?”沈浩聲音裏帶著低沉,亦是摻雜著一絲疲憊。
柳小桃偏偏頭,突然淡淡地回了句,“莫白當真這麼厲害,連你三叔都打不過他?”
沈浩嘴角驀地揚起一絲笑,看著柳小桃故意撿了處無關緊要的地方問,回了一句,“是,論內力,三叔當時天下間數一數二的,可是莫白專練的是快和準,若是貼身近搏,出其不意,三叔抵擋不贏的,”又是偏頭,“然後呢?”
柳小桃呆呆地看了沈浩良久,突然把手裏的帕子往床邊一扔,湊在沈浩溫熱的胸膛邊,拱了拱,小聲問道,“我們會沒事的對吧?你也會沒事的對吧?”
沈浩伸手抱著懷裏的軟香溫玉,低頭吻了吻柳小桃的額頭,點頭道,“對,我們都會沒事的,我也會沒事的,我們將來的兒子,也會沒事的。”
柳小桃猛地起身,嗔怪道,“什麼兒子兒子的,還沒有呢。”
沈浩一笑,欺身又是壓了上來,也不說話,隻是笑,末了才是在柳小桃的脖頸上輕輕一吻,帶著魅惑的嗓音道,“早晚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