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初春,元息山的夜仍是寒得刺骨。
山路旁有家不大的客棧,褪了色的大紅燈籠在夜風中不甘地搖蕩,已是這崇山黑影中難得地一抹亮色。
客棧偏僻,生意清淡,又是這樣一個寒夜,老板一心惦記著老婆捂暖的被窩,正琢磨今日早早關門。
偏在這時,大門處的脆鈴一陣急響,有客上門。
老板心下多少有些不樂意,可腳下一點兒也沒遲疑,快步迎了出去。
“客官,這大冷天的,快進來暖暖!”老板熱情地讓進兩人,眼珠一轉,已看出兩人身上的皮襖、鬥笠正是山中獵戶的裝扮,心下不由暗惱,隻希望這兩人不要沒錢付帳才好。
“客官,若要住店,可先講好,小店利薄,從不賒賬。”老板收起笑容,口氣冷淡下來。
兩人中,高個那人,冷哼一聲,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
老板一見,立時又堆出了笑臉,“兩間上房,客官樓上請!”
高個那人搖頭,冷聲道:“一間!”
老板一愣,“兩位就住一間?”難不成,這銀子還不打算全給了我?
“少囉唆!”那人不耐煩地喝道,聲音似比那屋外的風還要冷上幾分。
老板隻覺頭皮一緊,嚇得險些咬了舌頭。
那人將手中的銀子隨意拍在身旁的小桌上,又喝了聲“帶路!”,便回首去照看身後那矮個之人,再不理其他。
老板心驚地忙不迭抓過碎銀,心想著這人也太凶了些。
客棧的樓梯想是年久失修,走在上麵,咯吱作響,老板卻覺有異,怎地這兩人腳步如此地輕?倒與那一般的山中獵戶大不相同!
隻是沒待他細想,大門處的脆鈴又是一陣急響。
老板不解,“客官,可是還有夥伴?”
已經走至上房門前的兩人均是愣住,高個那人看了眼同伴,略一遲疑,才搖頭道,“沒有!”想了想又道,“你去忙吧!”
老板隻得答應一聲,回身走兩步,卻又被那人喚住,“燒些熱水送來。”,卻是壓低了聲音。
老板奇怪,卻也無暇顧及,客棧門口已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待老板離去,兩人輕手輕腳地先後進房,隻是,將房門留了一道縫隙。
兩人均未出聲,也不點燈,就立在這黑暗中,靜聽這樓下傳上來的動靜。
“官爺,幾位呀?”是客棧老板熱切的聲音。
“沒長眼睛?自己數!”一個粗大的嗓門沒好氣地回他。
“是,是……”可憐的老板迭聲應著,必然已聽出人家的心情不是很好。
“有幾間上房?我們全包下!”這是一個沉穩而不容置疑的聲音。
“這個,”老板的語氣有幾分遲疑,“有一間已經住客了。”他陪笑著答,隻希望不要因此惹怒了幾人。
“噢,是什麼人?”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嗓音有些幹澀,聽起來分外刺耳。
樓上隱在暗中的兩人聞聽,彼此對視,高個那人的雙目更是在黑暗中閃過一道精光。
“就是兩獵戶,估計凍壞了,隻得來投宿。”老板輕描淡寫地答道,隻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獵戶?”那幹澀的聲音再次響起,“獵戶住得起上房?”他的口氣滿是狐疑。
樓上,高個子將右臂從皮襖中緩緩伸出,一條刺目的白綢突兀地纏繞其上……
“官爺不知道,這山裏的客棧隻有上房才供熱水,想必兩人凍壞了,剛還囑小人送熱水上去,況且,兩人擠在一間……”老板在低聲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