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富抽出一根煙遞給杜成誌，杜成誌畢恭畢敬的接過，然後熟練的掏出打火機，給張開富點上。
“我說老杜啊，你真算是個盡責的好父親啊。”張開富把煙灰缸往杜成誌那邊挪了挪，無奈茶幾太大，杜成誌仍然要伸手欠身才能抖落煙灰。
“行長，我這個當爸的也沒本事，不就盼著兒子能有點兒出息嗎。您看，這麼關鍵的考試給考砸了，前途都給耽誤了。”杜成誌狠狠抽了一口煙，眉頭緊鎖。
“小峰子考了多少分來著？你剛才說。”
“521分，離重點線還差5分。行長，您跟教委那邊的負責人都熟，還想麻煩您給打打招呼，盡可能上一所省內好一點兒的學校，不在成都也行，學校要好點兒。”杜成誌一邊說，一邊用餘光掃掃門口自己買來的兩箱新鮮水果。按照慣例，水果箱下麵都有紅包。”若是需要打點什麼的，給我說，我願意花錢。”
張開富當然上道，給了杜成誌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眼鏡片下麵透露出也許隻有杜成誌才能讀懂的訊號。
“小峰子應該長很高了吧。好幾年都沒見他了，以前咱兩家還走得近些。他芸姐可喜歡他了，以前兩個小孩兒常一起玩兒。現在大了，反而生疏了。對了，你怎麼就一個人來，沒帶兒子一起來啊。”張開富站起來開了開窗，想散散屋裏的煙氣。
“這小子還有臉來行長您家裏。高倒是很高，不長心啊。整天盯著電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你說當初中考多給我長臉，誰知道臨到考大學了給我來這麼一出，不是前功盡棄嗎？”杜成誌提到杜峰就生氣，臉都漲紅，但很快他又控製好情緒，調整說話的態度，”還是行長教育有方啊。芸芸又大方又懂事，誰見了都喜歡。該讀大三了吧？怎麼暑假都沒回來啊。”
“她是瘋丫頭，學校一放暑假就跟同學去韓國玩兒了。還誆我說是去找實習機會。她以為我不知道，那實習機會那麼好找的啊，當初我就不同意她學什麼電視編導，這玩意兒能找到工作嗎？讓她進財經學校，怎麼勸都不行。嗨，就隨她吧。等她玩兒夠了，知道厲害了，就讓她回銀行來。”張開富提到自己的女兒，嘴角忍不住上揚。
杜成誌又遞給張開富一支煙，張開富擺手拒絕，杜成誌自己給自己點上。”恩，現在小孩兒都特別有主見。行長，峰子的事情，還得麻煩您多費心了。我沒本事，還是希望兒子能去個好大學，將來能找個好工作，我也就不愁了。”
張開富點點頭，沒有再說話。杜成誌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便起身告辭。
回到家20：00，杜成誌把已經上床睡覺的杜峰揪起來。杜峰早就猜到晚上會被訓，所以早早洗完澡上床，以為能躲過一劫。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畢竟是你生父，他想撒氣你就算隻穿條內褲站在客廳，你也隻能忍著這種屈辱。
“你他媽就給我添亂，你還好意思睡覺。你知道我今天去張行長家有多憋屈嗎？”杜成誌抬頭盯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眼睛裏噴出怒火，快要把自己燒掉。
姚莉在旁邊無助的哀求”算了，老杜，今天大家都累了，讓兒子去睡吧。”說完，就去找T恤衫想給這個目前為止身上隻有一條內褲的兒子穿上。
杜成誌衝上去就把衣服扔掉，吼道”累什麼累，穿什麼穿。他這麼強這麼懶，都是你給慣的。今晚就給我站在這裏，站一晚上。”
杜峰看著眼前這個失態的父親，心裏湧出無法理解的悲哀，可是到了嘴角，竟然變成一抹輕蔑的微笑。很輕，但是杜峰心裏能感覺到。他甚至稍稍的昂起頭，挺起腰，英勇就義前的模樣。耳邊還充斥著那個已經衰老的男人，失去理智的謾罵。可是他已經開始在腦海裏緩緩展開一副未來的圖畫。無論去哪裏，做什麼，我都不要成為杜成誌那樣的男人。我是窩囊廢兒子，可你呢？你這一生難道就不窩囊？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可以過得有多好。
杜峰像一尊絕美的少年雕塑，在那個立秋的夜晚，在那個昏暗的客廳，矗立成一顆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