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碧海潮生(1 / 3)

蔣孟舟心中大感奇異,麵色卻是不改,總覺眼前之事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可她敢發誓之前從未到過王盤山島或是類似的地方,但為何這一切讓她感到熟悉?心中一個又一個念頭升起:為何見到謝遜出現就好似在意料之中,知道他要殺光島上眾人時一點也不奇怪?

正暗自疑惑間,就聽張翠山道:“我不是跟前輩比兵刃,隻是比寫幾個字。”蔣孟舟抬眼看去,張翠山正緩步走到左首山峰前一堵大石壁前,見他猛地裏雙腳一撐,提身而起,張翠山縱起了丈餘,右腳在山壁一撐,一借力,又縱起兩丈,手中判官筆看準石麵,嗤嗤嗤幾聲,已寫了一個“武”字。她低聲讚道:“他這手輕功當真好看。”

殷素素點頭道:“武當派的輕功名聞天下,絕非幸致。看來,你那條計策也用不上了。”

蔣孟舟笑道:“若是如此,那我倒省事了,真是妙極。”

殷素素罵道:“你還能再懶一點嗎,真不知你這一身武功是怎麼練出來的。”她雖是口上埋汰孟舟,但嘴角含笑,顧盼神飛,可見不過是說笑罷了。

蔣孟舟聞言揚唇笑道:“殷姑娘要是好奇,不嫌我囉嗦,以後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

謝遜一直凝神觀看張翠山,聽見殷、蔣二人低聲交談,便向她們這裏瞟了一眼。殷素素對上謝遜的眼神,低下頭道:“誰要聽了!”

又見張翠山一個字寫完,身子便要落下。他左手揮出,銀鉤在握,倏地一翻,鉤住了石壁的縫隙,支住身子的重量,右手跟著又寫了個“林”字。這兩個字的一筆一劃,全是張三豐曆俞岱岩身遭巨變後深夜苦思而創,自“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至“倚天不出,誰與爭鋒”這二十四個字合成一套“倚天屠龍功”,其中包含的陰陽剛柔、精神氣勢,可說是武當一派武功到了巔峰之作。但這套武功暗含書法之道,張三豐門下七個弟子,唯有張翠山精於書法一道,他無意之間撞見師父在悲慟之下演示的這套武功,師徒二人同悲歎俞岱岩的遭遇,心意相通,加上張翠山的書法功底,因緣際會下練成了這套武功。雖然他功力尚淺,筆劃入石不深,但這兩個字龍飛鳳舞,筆力雄健,有如快劍長戟,森然相同。兩個字寫罷,跟著又寫“至”字,“尊”字。越寫越快,但見石屑紛紛而下,或如靈蛇盤騰,或如猛獸屹立,須臾間二十四字一齊寫畢。這一番石壁刻書,當真如李白詩雲:“飄風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起來向壁不停手,一行數字大如鬥。恍恍如聞鬼神驚,時時隻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雷,狀同楚漢相攻戰。”張翠山寫到“鋒”字的最後一筆,銀鉤和鐵筆同時在石壁上一撐,翻身落地,輕輕巧巧的落回原地。

謝遜凝視著石壁上那三行大字,良久良久,沒有作聲,終於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寫不出,是我輸了。”要知“武林至尊”以至“誰與爭鋒”這二十四個字,乃張三豐意到神會、反複推敲而創出了全套筆意,一橫一直、一點一挑,盡是融會著最精妙的武功。就算張三豐本人到此,事先未曾有過這一夜苦思,則既無當時心境,又乏凝神苦思的餘裕,要驀地在石壁上寫二十四個字,也決計達不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謝遜哪想得到其中原由,隻道眼前是為屠龍寶刀而起爭端,張翠山就隨意寫了這幾句武林故老相傳的言語。其實除了這二十四字,要張翠山另寫幾個,其境界之高下、筆力之強弱,登時相去倍蓰了。

殷素素見謝遜認輸,拍掌大喜,叫道:“是你輸了,可不許賴。”

謝遜向張翠山道:“張五俠寓武學於書法之中,別開蹊徑,令人大開眼界,佩服佩服。你有什麼吩咐,請快說罷。”謝遜迫於諾言,不得不如此說,心下大是沮喪。

張翠山道:“晚輩末學後進,僥幸差有薄技,得蒙前輩獎飾,怎敢說得‘吩咐’兩字?隻是鬥膽相求一事。”

謝遜道:“求我什麼事?”

張翠山道:“前輩持此屠龍刀去,卻請饒了島上一幹人的性命,但可勒令人人發下毒誓,不許泄露秘密。”

謝遜道:“我才沒這麼傻,相信人家發什麼誓。”

殷素素道:“原來你說過的話不算數。說道比試輸了,便要聽人吩咐,怎地又反悔了?”

謝遜道:“我要反悔便反悔,你又奈得我何?”轉念一想,終覺無理,說道:“你們三個的性命我便饒了,旁人卻饒不得。”

張翠山道:“昆侖派的兩位劍士是名門弟子,生平素無惡行……”謝遜截住他話頭,說道:“什麼惡行善行,在我瞧來毫無分別。你們快撕下衣襟,緊緊塞在耳中,再用雙手牢牢按住耳朵。如要性命,不可自誤。”

他這幾句話說得聲音極低,似乎生怕給旁人聽見了。

蔣孟舟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跟前輩比試一場,若是僥幸得勝,還請前輩饒了剩下人的性命。”

謝遜哼道:“你道我是什麼人?你說比便比?”

“在下瞻仰前輩風采,又見張五俠的妙筆,不過是學武之人的好勝心起,想要與前輩比一比內功。前輩已經如願拿到了屠龍刀,想必也不計較這一時半刻。”

“比內功?嘿,你倒挺狂。”

“那前輩到底敢不敢呢?”蔣孟舟如此說著,右手背後給殷素素打了個手勢。

謝遜仰天大笑道:“你可知道你輸了有什麼後果?”

蔣孟舟微笑道:“晚輩未必會輸。”

饒是殷素素早已有防備,此時此景之下,手心也出了一層冷汗。她知道蔣孟舟殊無把握,但謝遜言下之意隻是留他們三人的性命,依蔣孟舟的性子,絕不會放餘下那些人不管,這場比試不比也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