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山崩了!弗蘇……我堅持著……我還要帶著這孩子去見你,我還要好生與你在一起……弗蘇……我怕我……”
“阿玉!別說話!阿玉!你堅持著!我這便來救你!”
“我——我……”石流不斷地淹沒過來,我噙著淚,唯一攀著救命石頭的手也漸漸沒了力氣:“弗蘇,我會沒事的……弗蘇,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阿玉!我要你活著出來對我說這句話!我要你當麵對我說這句話!上輩子我已經經曆過這種場景,你要我怎麼能接受你在我眼前再消失一次?阿玉……”
我聽著弗蘇聲嘶力竭地呼喚,眼前卻是一陣接一陣的眩暈,再睜開眼時,仿佛被什麼人推入了河中,河水漫過了頭頂,不斷地將我向下按壓,喘息不得。而弗蘇的呼喚也變得漸行漸遠,遙不可及。我想,這一世我又要先走一步了……弗蘇,怎麼辦?這一次,求你不要再等我了,再也不要等我了……我帶著腹中的孩子一起上路,足矣,隻是可憐你,又被我耽誤了……對不起……對不起……看來我們注定了是走不到一起,注定了我命中沒有你……
☆
微弱的火烤木柴的味道竄入鼻中,我撫著肚子,漸漸恢複了意識。昏黃暗淡的洞穴,恍惚之間,錐心刻骨的疼又襲上腦子。我試著搖搖頭,摸摸肚子,小家夥似乎還安穩,這才放了心。咽喉中卡著一股子灰塵,我撫著石床咳了半天,這才猛然驚醒!我竟然好端端的躺在這石床上?而不是被那泥流衝去閻王殿?
我正顧盼四下,興許能找到出口逃出去,讓弗蘇知曉我還沒死,忽然見著眼前那處火堆後麵有幾個人走來走去。
不知是敵是友,我輕輕下了床移步過去,竟然見著是身著鬼界兵服的人正忙著打水、收整。見著我訝異地站在眼前,他們嚇得躲得遠了些,各自忙各自,卻不時偷望著我竊竊私語一陣。
我不知此刻所在何處,想找個人問下都無果。
我抱著肚子重新坐在床上,頭一回孤獨地想哭。我摸著肚子,喚著這與我同生共死的小家夥:“你看看娘親好沒用啊……認不得你爹爹,想起之前對他所做的一切,娘親恨不得一頭撞死去算了。如今慢慢地恢複記憶了,卻又惹禍到鬼界,害得你舅舅生死未卜,害得整個六界動蕩不安。你真好,都不嫌棄娘親,這個時候還在這裏陪著娘一起吃苦。等你長大了,娘親一定給你說個最漂亮的姑娘做媳婦!好孩子……陪著娘一起活下去,陪著娘去見爹爹……”我念著,耳後的那枚克夫痣愈來愈疼。弗蘇,我還沒想起來,我絕不會就這麼甘心與你天各一方。
“咳咳……咳……”
一串咳嗽聲傳來,我沒有回頭,也聽出了來人是誰。
夙離取了鬼麵,半掩著口鼻氣喘著行到我身邊,卻隻是呆呆站著,沒有開口。半晌,他退了幾步,坐在不遠處一隻石凳上。幾個鬼奴走過來搬了幾筐什麼,一股股幽香便鑽進鼻孔裏。
我側過頭,見著那筐子裏盡是那簇簇幽藍的小花。這才憶起我與麝嵐來到鬼界那日,見著勞役的鬼奴們背著這些沉重的木筐出城,原來竟是去采這些藍花。
“我九死一生……沒想過弗蘇會破了我的陣勢,看來,昆侖太子的名聲也是名不虛傳……咳咳……”夙離說著說著又是一陣猛咳,“……此地是我早已鋪下的後路,不會有人能尋得到,你怕是要一輩子與我在此,所以,你聽了之後,會不會屈服?”
我淺笑:“那麼,我便該歡喜的與你在此避世,占山為王了?”
他默默地垂下頭,竟有些似個犯了錯的孩童。
我斂笑,“如何,你不要那權勢,隻要我一個了?”
夙離依舊沉默,我轉過身去,見他出神地磨砂著桌上一疊紅衣喜服,模樣虔誠喜悅,卻滲透著無邊的悲哀。
我知曉那是給我的,看著他依舊出神的麵容:“你要我穿上麼?”
他頃刻抬起頭,眼眸中劃過一絲驚慌:“不……我知曉……我知曉你要作何。”
我忽然覺得他比我要悲慘得多,淒然勾笑:“我沒想著自盡,我還要活著去見弗蘇。我一日沒有將他想起,一日就不配死。你我已是仇人,我哥哥現在都死生未知,你還將我囚禁在此,不能與弗蘇團圓。可是我卻無法恨你,我真是太惡劣,竟然對你恨不起來……還想著你如此悲慘,我答應不了你的要求,但是換上那身衣裳還是可以的……我也想穿著那衣裳給弗蘇看……”
一聲碎響將我的深思勾回,夙離已經將那身喜袍揮去了地上。他目色淒愴,恨意綿綿:“玉兒,你從來都隻是憐憫我,卻永不會看我一眼!我會讓你見他的,他死了,我會送你們見麵的!”
他說罷便拂袖衝了出去,我心駭不已,哭嚎追上去攔住他卻被幾個鬼奴鉗製住。
“夙離!夙離!你敢傷了他!我讓你永世不得安寧……不要——弗蘇!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