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更難相處,你想要摸清他的喜好,必須要比麵對帝無桀時多花數倍的心思。
她款款來到案幾後,帝無憂已推到一旁,把位置讓給她。
畫中,一直雀兒站在枝頭,該是在啼鳴,眼神的哀怨的,似在怨著未歸的戀人,又像是怨著著秋末的荒涼。
枝頭上,數片青中帶著一點黃的葉子零零碎碎地殘留著,聊聊數片,道盡秋的頹廢。
畫卷的下方,一片枯葉零零飄落,沒有半點美感,卻像美人淚一般,給人一種淒楚之美。
這畫卷很簡單,比任何磅礴大氣的畫都顯得單調而無味,若是換了別的畫家來描繪,隻怕不會有任何讓人矚目留戀的地方。
但,東王爺帝無憂卻是不一樣的,他的畫功舉世無雙,就算是寥寥數筆,也透著絲絲若有似無的蒼勁和大氣。
這份功力,淺幽還從未見過有比他更厲害的。
這話裏頭最難畫的應該是雀兒的眼神,如此哀怨之色,一般人還真的畫不出來。
“如何?”隨著她的目光,看著雀兒的眼睛,帝無憂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揚起,眼底,愉悅的光芒閃過。
“落葉。”她伸出長指,指著畫麵下角的那片落葉,抬眼看他,果見他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區區一片落葉,能費本王多少心思?”別過臉,他不以為然道。
“整個畫麵的基調都是悲涼的,孤獨,荒涼,蕭條,唯有這落葉在荒涼中透著一絲安寧和平靜。”纖纖玉指點在落葉上,因為筆墨未曾完全幹透,她不敢隨意亂碰,怕毀掉他一副絕世好畫:
“塵歸塵土歸土,不管生前多有風光,死後,一掬黃土便是人最後的歸屬,東王爺不愛弄權不愛功名,倒是寧願過上千帆過盡繁華盡褪的田園生活,你寧願當這片落葉,歸於黃土,讓世人淡忘東王爺這個名號……”
“滾!”很淡漠的聲音,卻是異常堅定。
龍淺幽或許有點明白他在氣什麼,但,今日就是要他幫忙的,就是惹他生氣,隻要贏了他便好。
“王爺在畫落葉的時候,心裏愁腸萬千,筆墨停頓,所以葉子墨跡太濃,這絕對不是一片成功的葉子,但卻是王爺最費心思的地方。”她不僅沒有滾,反倒繼續道:“王爺本以為雀兒的眼睛最為傳神,也是最難畫,但在我進門之後,你隨意數筆便將其……”
“本王讓你滾!”這次,帝無憂加重了語氣,臉上多年未變的溫潤笑意竟已完全散去。
“王爺,我滾可以,但王爺說過隻要我說對,就會陪我走一趟。”能說得出“陪她走一趟這種話,說明他對自己的來意清楚得很,對事情也是明了,如此,她更堅定找他是對的:“東王爺,你不是出爾反爾!”
“滾!”
看似輕柔的掌風落在她身上,卻比他親自出手把她推出去更為沉重。
龍淺幽被逼退了數步,遠離了案幾,回眸時,竟看到他眼底全是憤怒的火光。
她抿緊薄唇,無奈,隻好舉步離開。
帶房門被關上,帝無憂才抓起桌上的畫卷,雙掌一合,一幅畫頓時被抓成一堆碎紙。
他生氣,是因為龍淺幽句句說中他的心思,這麼多年以來,就連二皇兄和無桀無涯都不能將他完全看透,但,這個與自己隻相識了數日的女子竟能將他作畫時每一個心思都準備無誤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種被看透的感覺,絕不好受,就如同自己被剝的一絲不`掛站在她麵前,任她肆意打量一般。
這女人,心靈太過於慎密,這樣的話留在二皇兄身邊,究竟是不是真如二皇兄所說,絕不會對他構成任何影響?
或許在昨夜的賽馬宴上他已經看得清楚,二皇兄,絕不是真的不受她影響的。
把她留著,始終是個禍患!
龍淺幽被趕出門,隨意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卻也是無可奈何。
為今之計,隻能去求助西王爺,帝無涯對她還算是不錯,甚至算得上是極好的。
至少在帝家四兄弟當中,他對自己的態度確實最好。
隻是,不到迫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去招惹西王爺,他的心太純太美,與他走得太近,她會覺得自己太肮髒。
這無形中給了她極大的壓力。
跟何況無涯和無疆一樣,根本就是懶得多說半句話的人,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事,他絕對會直接走到皇上和太後跟前,告訴他們她的無辜,不許他們再為難她。
這不是她想要的。
無可奈何間,身後忽然傳來一把低沉磁性的聲音:
“不是要本王陪你走一趟麼?走得這麼快,本王如何跟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