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片兒,梅子薑,野鴨肉,香糖果子之類吃食,一溜排開。
師父思索了一下,帶她往裏走。但她好像喜歡上了什麼東西,聞著味道站在原地就不走了。她看不到東西,但能感覺到渺修在哪裏,腦袋朝他歪著,手上搖晃兩下。
渺修皺了皺眉,領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棗餅的小攤前,彎下腰來點了點她的嘴巴,“要吃這個嗎?”
等她搖著他的手,無聲的點頭,眉眼彎彎,她永遠不知道自己笑得多好看。師父也永遠告訴不了她他有多喜歡,因為他們的世界隔著跨不過的千山萬水。
付了錢,紙袋包著的棗餅被她抱在胸前。自己摸索著伸手進去拿著吃,渺修怕她走丟了,時時要牽著她的手。可懷裏抱了吃的,她怎麼都不讓人牽。渺修伸手過去就被她拂開,拿她沒辦法,隻得攬著她的肩頭。
渺修很疼她,吃的東西買了不少,多數她都要自己抱著。等走到辣腳子的攤前,她又站住腳不動了。小販吆喝的熱鬧,周邊的客人來來往往。端端聞著味道往前伸頭,師父哭笑不得,隻有她露出這種神情的時候,渺修才覺得自己是被她需要的。
然而,就在師父付了錢,拿上東西回頭找她的時候,人卻不見了。
“雲端?!”
原地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她,手上的辣腳子灑了一地。她看不見,聽不到,更不會說話……師父慌了,抓住身邊的人,“有沒有看到這裏方才站著一個穿白衣的姑娘?”
大娘搖了搖頭,“不曉得哎。”
明明她就乖乖的站在身邊等她的,渺修亂了心神,天地都在旋轉。
那張猙獰的麵容,將周遭的人嚇得紛紛遠離。
“雲端——”
她聽不見,再叫也隻是惘然。
人沒了,那是一種,整個人瞬間被挖空了的感覺,渺修師父瘋了。辣腳子小攤兒被他掀翻,攥住攤主的衣領,將人提了起來,滿目赤紅,從未有過的怒吼,“你一定看見了,說!她去哪兒了?!”
“啊——”
身邊亂成一團。
那幾個人是這裏地痞流氓,誰敢開口?
“沒,沒看見……”
渺修眯了眼,神情卻是令人驚懼的,他說,“……沒看見?”
人群中一聲驚叫,攤主被狠狠得摜到地上,五髒六腑都錯了位,他躺在地上求饒,“是仁五……往東,帶著她往東跑了。”
往東,往東是哪裏?
“……不知,實在不知道……”
是關心則亂,渺修竟忘了自己是能夠感應到她的。
瘋狂的恐懼,渺修變得自己不像自己。站在街頭的人海中,惶恐不安,“雲端……”
等他循著微弱的感應尋找,卻停在一家花樓門前。聚於主廊槏麵上的女子,濃妝豔抹,搖曳著帕子招呼他。師父滔天怒火湧上頭腦,你們怎麼敢讓她進這種地方?!
端端不認陌生人,她看不見,聽不到,觸感卻是極其敏感的。隻要有她不認識的手放在她身上,她就會大力拂開。渺修給她買的吃食還有大半,被她抱在懷裏。
師父找到她的時候,花樓的媽媽正叫了人把她手裏的東西奪了,準備教她點“規矩”。
東西灑了一地,黑而無神的眼睛眨了眨,兩隻攤開的手試探著捏了捏,發現空空如也,黛眉微蹙,她生氣了。
那天花樓被渺修砸了大半,人仰馬翻。
可是等他壓下恐懼的心情,走過去,輕輕按住她的手,想叫一聲“端端”時。
她卻把手猛地往後一縮,那是渺修曾經感受過的一種絕望。
他來晚了,所以,她又不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