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梵唱64(2 / 2)

他駕著摩托,在坑坑窪窪的路上飛奔著。身後,長官在一聲聲催促:

“快,快,後麵的馬隊追上來了。”他聽了,心裏更慌,心跳手顫,突然感到摩托一歪,撞在一塊石頭上,連人帶摩托摔在一個深溝裏。

長官咒罵著,連忙爬起來,抽出槍。他也抽出槍,兩個人趴伏在土溝裏。

他們的敵人追上來了,已包抄了過來,同時喊話:“繳槍不殺,趕快投降!”長官開槍了,喊話聲停了。過了一會兒,又傳來喊話聲:如果不投降,我們就扔手榴彈。”

他的額頭流下了汗,他想起了家鄉村口的母親,想起母親的含辛茹苦。他站了起來,舉起了手。

“八嘎!”身後,一聲咒罵,長官的軍刀一揮,帶著風聲掃來。他聽到風聲,忙一轉身,刀鋒劃過右臂,一道長長的傷口裂開,汩汩地流下血來。就在長官第二刀揮出時,對麵槍響了,長官晃了晃,倒了下去。

他也晃了晃,但仍咬著牙,捉著胳膊堅持著:他可以做俘虜,但不可丟了皇軍的骨氣。

被軍醫包紮好,他被收歸俘虜隊伍,那是一個雨天,他掛著繃帶,和其他俘虜一塊兒在泥地裏蹣跚著,又一次經過他們蹂躪過的小村。小村的居民們站在路邊,一個個望著他們。

他們都做好了被打,甚至被咬、被殺的準備,可是,小村的人群一片寂靜一片沉默,沒有一個人想動手報仇的意思。

突然,路的那邊,一個花白頭發的老人走過來,一手提籃一手拄著棍子。他心裏一緊。認出了她——那個被殺漢子的母親。老人蹣跚著,籃子裏有一件夾衣。她默默地走過來,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行進著,默默的。

經過她身邊時,他偷偷地低下了頭,或許由於冷,或許由於害怕,他微微地顫抖著。突然,老人向他走來。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自己做的惡,就讓自己來承擔吧。他閉上眼,倔強地揚起頭。

既然災難不可避免地到來,為什麼不勇敢地麵對呢?

老人沒有罵他,也沒有打他,而是撫摩著他單薄的衣服,許久許久,喃喃道:“唉,真是作孽啊,為什麼要那麼遠跑來作孽啊?”老人的淚從刀刻般的臉上落下,顫抖著手從籃子裏拿出衣服,披在他的身上,道:“孩子,要注意身體,不要讓家裏的老娘擔心啊。”說完,拄著棍子,慢慢地走了,一直走向雨霧深處。

許久許久,他醒悟過來,“咚”的一聲跪了下來,淚流滿麵地用不太標準的中國話喊:“媽媽——”

“媽媽——”身後,所有的俘虜在一刹那間都跪了下來,一個個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