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男,退散!(淇奧)
第一章 相遇
小時候,景真最怕的一件事,就是爸媽上班去,將她一人丟在家中。
對於孩童來說,童年最溫馨的回憶,莫過於父母都陪在自己身邊,可是景真至今回憶起來,最初最早的回憶,卻是一覺醒來,睜開眼睛所看到的一帳子花花綠綠的氣球。那是媽媽怕她無聊,特意吹了掛在帳子上,窗口透的風一吹,那些氣球就會翩翩起舞,在景真眼中看來,卻無異於長得怪裏怪氣的蛋蛋怪獸,於是她大聲啼哭,直到把嗓子哭啞。
可是爸爸媽媽卻總也不能回來抱抱她哄哄她,她哭到累極,便再度睡去,昏昏沉沉,醒來又再次因為那些氣球而大聲啼哭,隻有媽媽從學校回來,她才能不懼那些氣球,伸手抓上一抓。
別的小孩學走路的時間都很早,但是景真的父母卻仿佛最忙碌,所以她一直睡了十個多月才被抱起來學走路,由於走路姿勢太過笨拙難看,以至於被人懷疑是不是睡得太久,有些睡傻了。
不過好在景真沒有真的睡傻,終於學會走路的時候,正是媽媽最忙的時候,怕她被關在家中亂走亂撞傷到自己,於是爸爸一邊上班一邊看著她,那時公司正忙,人多手雜,怕她被外來人員抱走,於是爸爸索性將她悄悄拴在自己辦公桌下,由著她繞著那根桌腿做圓周運動,偶爾離去,便將門關上,留她一個人在桌子下麵,直到被秘書阿姨偶然發現,抱她起來,擦擦眼淚抹抹汗,喂她吃點東西。
因為長時間的摸爬,景真雙膝紅紫,曆時許久,猶未散去,直至成年以後,隻要稍微磕絆,便留下慘不忍睹的痕跡。
這種經曆,造就景真異常乖僻安靜的性格,她自小開始,便能一個人獨自玩上一天,一本圖畫書,一顆琉璃彈子,都能讓她愛不釋手,鑽研上數小時。
無數心理學家做過研究,說小時候童年的陰影將投射在成人身上,讓他們不自覺地在身上留下深刻烙印,景真深以為然。
比如說,她極討厭花花綠綠的東西,也不喜歡氣球之物,對洋娃娃之類的玩具更是毫無興趣,她比較偏好靜態活動,酷愛看書,並且輕易就能討得長輩歡心。
前麵的都很好理解,顧懷安對最後一條很是好奇:“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景真失笑,“不清楚,可能是我天性討喜。”
其實,怎會是天性討喜?隻是或許她自己潛意識中,知道做出如何的表情動作,令得長輩第一時間見到她,便能抱起她,給予她想要的關懷和擁抱。
景真嚴重缺乏擁抱和陪伴,所以成年之後,遇到顧懷安,總是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要他陪伴,渴望他能來擁抱她。
不過也有心理學家指出,有時候童年時代的記憶其實並不可靠,而成人隻是以此為借口,來掩飾自己如今異於常人的心理和生理行動而已。
簡而言之一句話,有病。
可是如今都市生活壓力巨大,誰沒有過一點兩點心理問題?君不見如今報上處處都有心理谘詢室的廣告,可見心理疾病已經成為如今都市人不可或缺的伴侶。
所以景真覺得,像自己這種不危害社會不影響生活的心理問題,也就不成問題了。
更何況,她如今還有一個顧懷安,供她消閑,陪她解悶。
顧懷安不是本城人,所以景真常說:“顧懷安,我前世一定欠你良多,所以即便隔了這麼遠,你也要千裏迢迢找到我,讓我還債。”
顧懷安搖頭,“怎麼不說是我前世欠你良多,所以這一世,即便千裏迢迢,也要找到你還債?”
細想想,可不正是這個道理。
人與人之間,有著奇妙的緣分,正如景真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會有一個顧懷安,可以提供給她如今這樣的依靠。
若是早知道,她一定會對顧懷安好一點,再好一點。
景真與顧懷安是同事,一個是秘書,常年在寫字樓內打轉;一個是技術工程部門的第二負責人,每天在工地上東奔西跑,相遇的機會簡直微乎其微。
可是那日,就那麼湊巧,剛好遇上。
顧懷安至今還記得,那****與同事就手頭上的工程問題正在會議室裏開會,圖紙放了一份又一份,所給出的設計改了又改,可是卻毫無定論,部門經理葉練急得上火,不停地灌著涼茶。
會議其實從上午就開始,如今過了飯點,眾人早已饑腸轆轆,可是工程開始在即,方案卻未定,眾人誰也沒顧得上提吃飯的事情。
走廊外有腳步聲來來回回,誰都沒有在意,會議室裏的討論卻終於冷場下來,葉練拍著桌子下最後通牒:“下班之前必須把方案趕出來,不然的話,董事長就要割我的腦袋了!”
有人奄奄一息接話:“那就割吧,早死早超生。”
顧懷安原本皺著眉正在看圖紙,聽見這麼一句話,頓時笑了一笑。
會議室的門就在此時被人輕輕敲了兩下,隨即就被推開了,有個穿白襯衫黑色及膝裙的年輕女子含笑探頭進來,“中場休息嗎?正好,董事長知道你們在開會沒吃飯,所以讓我送外賣過來。”
顧懷安忍不住看她深幽若潭的黑眸,他覺得,她異常沉穩,眸子裏似乎藏著許多秘密和沒有說出來的話,但是那種因為沉穩而略帶著一絲矜持的疏離,卻讓他生出一種她在說“請你靠近我”的感覺。
葉練抬頭看見她,笑了,“景真,董事長何時會這麼大發善心,是你跟他多嘴了吧?”
景真抿唇一笑,朝身後招了招手,便有人提著外賣進了會議室。
顧懷安忍不住又看了景真一眼,彼時景真正好移目過來,眼神在他臉上微微轉了一轉,隨即就轉身離開了。
顧懷安發現她側身時,肩膀纖細,薄如紙片,陡然之間心生憐愛。
有人一邊吃東西一邊問葉練:“經理,她是誰?”
“董事長的秘書,景真,你怎麼連她都不認識?笨!”葉練毫不在意自己的吃相,狼吞虎咽。
顧懷安不動聲色隨口道:“看起來人不錯。”
葉練立即瞄他,“我們私底下說說這話也就算了,當著景真的麵,千萬別亂說。”
“為什麼?”顧懷安有些好奇,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仿佛無關緊要,其實想知道的更多。
“景真……是個正經人啊。”葉練也形容不好那種感覺,就是覺得,這個景真,敬而遠之最好。
顧懷安那時哪裏知道葉練的感覺,直到很久以後,與景真熟悉了,有天才問出來:“好像很多人都不敢跟你開玩笑。”
景真打亂發髻,栗子色的長發鋪了一肩,流露出從不給別人看的風情,回眸看他一眼,輕笑說:“這世上,也隻有顧懷安你一個,敢和我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這話倒是真的。
景真的成長道路上,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與父母漸漸生疏,雖然這嫌隙很小,但是卻清晰存在,後來逐漸長大,她自高中起到大學畢業再到工作,生命中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是獨自一人生活,所以已經漸漸習慣沒有父母的陪伴,更不需要依賴他人,她逐漸變得獨立自強,可是這種生活,也令得她周身上下自然而然流溢出拒絕他人靠近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