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爾夫·愛默生悼念林肯去世發表的公眾演說
當噩耗越過海洋,越過陸地,從一個國家傳到另一個國家,我們相聚在災難的陰影中,像預料之外的日食遮蓋世界,它給整個文明世界的善良人心頭蒙上了陰影。盡管人類曆史如此漫長,悲劇如此多樣,我懷疑是否有任何人的逝世像這次一樣對人類造成如此巨大的悲痛,或在宣布消息時引起人類如此巨大的哀傷。與其說這是由於現代藝術將各民族十分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倒不如說是因為當今與美國的名字和製度相聯係的神秘希望和恐懼。在這個國家,上個星期六使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當他們對這一可怕打擊冥思時,最初隻是在內心最深處有所意識。也許,到了目前這一時刻,當這裝有總統遺體的棺柩正在運回伊利諾斯家鄉,沿途各州正在舉行致哀活動,我們應該沉默,讓時間的怒吼折磨我們。然而,這最初的絕望是短暫的,我們不能就這樣哀悼他。他曾是最活躍、最有希望獲得成功的人。他的事業並沒有毀掉。對他的工作的讚譽和喝彩譜成了一曲凱歌,即使人們的傷心淚水也不能淹沒它。
總統在我們麵前是人民中的一員。他是地道的美國人,從未漂洋過海,從未被英國的褊狹或法國的放蕩所侵蝕。就像橡樹上的橡果,他是一個溫和的、樸素的、土生土長的人,既不崇洋媚外,也不嘩眾取寵。他生在肯塔基州,長在農場,曾是平民船員,在黑鷹戰爭時任船長,還當過鄉村律師和伊利諾斯農村地區立法機構的代表——他的博大聲譽就是建築在如此謙卑的基礎上。經過十分緩慢而愉快的準備階段,他進入了自己的位置!
我們大家都記得——那隻不過是五六年前的事——他首次在芝加哥被提名時國民所表現出的驚訝和失望。西沃德先生當時聲譽甚高,是東部各州的紅人。當林肯這個新的、比較陌生的名字被宣布時(盡管有對此喝彩的報道),我們冷淡傷心地聽取了結果。在這樣令人憂慮的時刻,僅憑一個人在某個地區的名望就賦予如此重大的責任,似乎操之過急,人們議論的話題自然是政治不可知論。然而結果並不是這樣。伊利諾斯和西部的人們對他讚不絕口,他們把這些看法與同事分享,使他們可以在各自家鄉的選區證明自己的正確觀點。這一切都不是操之過急,盡管他們還沒意識到這個人的全部價值。
他是一個普通的人,卻有不尋常的運氣。初次見麵時,你看不出他身上有什麼使人目眩的品格;但別人優越卻並不能使他遜色。他的麵孔和風度能消除懷疑,提高自信和確保善意。他是一個沒有惡習的人。他責任感強,易於服從大局。他還是個農民稱之為精明的人,非常善於盤算,為自己的意見作辯解,並公正堅定地說服對方。後來人們發現,他還是個偉大的工作者,而且具有驚人的工作才能,他工作起來輕鬆自如。工作好手本來十分少見,因為每個人都有某種毛病。而這個人卻是從裏到外都十分樂觀,鍥而不舍,對工作再合適不過了,而且他本人也最熱愛工作。他性子非常好,具有忍讓精神和平易近人的作風;作為一個公正的人,他根據請求者的願望,和藹可親地、而不是神經過敏地對待無數來訪者給他造成的折磨;而作為總統,他本來可以讓別人做這些事情。在戰爭引起的許多悲劇中,他的好性格化為一種高尚的人道主義。
每個人都會記得,他在憐惜一個種族時是如何愈來愈親切小心地處理問題的。可憐的黑人在一次令人難忘的場合是這樣談論他的:“林肯先生無處不在。”他的廣泛良好的幽默感是這個聰明人的另一財富。他可以輕鬆自然地和別人進行詼諧的談話,他十分擅長這樣做,並從中得到樂趣。這使他可以不泄密,可以與社會各階層人物接觸,使即便是最嚴肅的決定也不那麼鋒芒畢露,以此掩蓋他自己的目的,試探他的同事並本能地捕捉各種聽眾的情緒。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種好性格對在令人憂慮和筋疲力盡的危機中奮鬥的人來說,是一種天然恢複劑,就像睡眠一樣有效,也是一支預防針,防止操勞過度的大腦趨於煩惱成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