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景秀抬頭看了幾次,終於忍不住開口,吐出的熱氣一下子便被白雪吞沒。小姐已站在這裏一個時辰,也不知想著什麼,倘若薛氏知道,定是少不了責罵,想到這裏捏捏發麻的手,這才感到一絲熱氣。
憶雪微微回過神來,四周靜好,山巒依舊,心卻突的生出一根刺來,它在上麵無所忌憚的劃下條口子,連著身體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便是這痛使她醒悟過來,眼前的血紅終於聚焦在景秀身上,此時她正爺著頭看向自己,凍的通紅的手用力的微微搓了幾下,見自己猛的看過來似是受驚了一般低下了頭。“回吧!”
聽到小姐開口說話,景秀終於鬆了口氣。等一下夫人叫自己過去終於可以交差了,也不知怎的。大家都說八小姐生就的好脾氣,未到園子裏來時就是出了名的善良溫和,從未大聲斥責過下人,可自己獨自一人麵對小姐時總是不由的提起精神小心麵對。這微微一愣神的片刻,小姐已轉身下了亭台。自己連忙跟上。
亭苑旁的紅梅今年開的格外的豔,還記得以前常來這亭台,與七姐共同在梅下下棋品茗,七姐總是說雪中的梅是花中的女君子。憶至此處,那明眸裏輕染薄霧,恍惚中似是過去了多年。
“小姐,看樣子已至初曉。”景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小姐,我們還是快回去吧,等一下粗使婆子看到我們這麼早出來可不好了。”
聽她話裏哪裏有丫環的樣子,憶雪卻隻是微微低著頭,瞼下眼中的光芒,隨著她緩緩而行。
景秀話剛出口便已覺得越了分寸,隻是看她尚是個好拿捏的,便是這樣也生不出一分氣來,隻隨著自己,心中便有幾分得意。遠處已聞粗使婆子掃雪之聲,心念一轉,鬆了幾分口氣,親昵道“小姐,夫人近日很是掛念小姐身體。”
憶雪聞言,心中疑惑更甚幾分,聽聞粗使婆子的掃地聲似越來越近,便順著她道“便隨你去母親那裏吧!”
這景秀竟看不出,也是個玲瓏人,如此就多了幾分把握。握緊拳頭,憶雪微微對景秀笑了笑。
景秀卻未看到,隻領著向李園走去。青石路積雪未掃,被兩人一踩咯吱咯吱的響,旁遠的青鬆園的粗使婆子拿著掃把亂掄了幾下。
聽著聲響婆子偷偷抬起頭來看一眼,見是憶雪,直起身來大聲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憶雪小姐啊,這下了整夜的雪,小姐竟有好心情起大早看雪。”
“你這混人,小姐的閨名也是你叫的,主子的思量又豈是你這肮酸能明白的。”景秀原是太太房裏的三等丫環,自是識得這婆子。這婆子好吃粗俗,仗著是夫人身邊的劉媽媽的遠房親戚,總愛在府裏搬弄是非。
眼下這婆子賣弄到自己身上,不由覺得沒了臉麵,三兩步行至那婆子跟前,罵道。
“你這婆子,好生無禮,眼見妹妹是個善良心竅的,卻道是她和善好欺,我與妹妹來向母親請安問好,你卻在這裏搬弄是非。”
憶雪看她們生事,因著自己正要阻攔,卻聽身後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這聲音被風吹動,竟如迎風之鈴,砸雪而後欲越發如琳琅相擊。
轉身一瞅,直見麵如凝脂,眉若柳,眼似波,盈盈小口,紅嫩如櫻。青絲輕挽,斜插一簪,那簪看去似烏木所製,貴在新意,輕綴紅梅,發綃輕揚。再加一身素淡白鬥蓬,宛若天仙。
“妹妹,近日身體可好些了,姐姐本想去探望妹妹,卻又怕帶了風氣,反惹了妹妹”
憶雪識得這便是七姐戀霞,前世素與自己交好,此時已上前來握住自己的手來,那冰冷一激身上雞皮起了一層
“天氣寒冷,妹妹身體羸弱別站在這裏說話了,快與我進屋。”話說著又喚丫環快拿手爐,招呼憶雪與自己坐下。
“妹妹在這裏也不用拘著,有事盡管使著這些丫環婆子去做,妹妹來了,自當是同我們一樣的了,萬沒有被丫環婆子輕慢的道理。”
見門榻上又踏入了一雙粉色蝴蝶繡花鞋,那蝴蝶嵌著金線,隨著主人盈盈而動,似上下翻飛。正是六姐無雙帶著兩個丫環當歸和伏苓。
卻見她一坐定,下下打量自己,那眼波中帶著審視,又加著幾分疑問。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我聽說你自小身在外室並不與家中姐妹常來往,那你可知五姐問霜的情況?”
憶雪心中一顫,忍著怨氣暗暗掐了掐手心,這便是與自己換了冥婚的六姐無雙,此刻一上來便挑了事端出來。心中冷笑,抬起頭故作疑惑道“問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