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孩子們的睡姿,亞特魯反複臆測著孩子們的境遇。
背靠著鐵門,以雙腳盤坐的姿勢坐著。但即使闔上了眼睛,卻因為空腹與暑氣的折磨,讓自己久久無法入眠。也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的時間,才稍稍進入了淺淺的睡眠狀態。
微弱的聲音,讓亞特魯睜開了雙眼。
在迷蒙的視線當中,亞特魯隱隱約約地看到孩子們全都已經從地板上站了起來,集合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難道已經天亮了嗎?
朦朧的雙眼中,孩子們臉上的神情似乎有點不一樣
一位方才沒有看過,身材高佻的少年,站在孩子們的中央。孩子們似乎正向他訴說著什麼。這位少年難道是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剛剛才被抓進來的新同伴嗎?
從外貌看來他是孩子當中年紀最長的,約莫十五六歲,與孩子們一樣,身上穿著的服飾十分襤褸,但是短頭發的造型與幹淨的裝束,讓他在孩子中,看起來格外地顯眼。
將錢包塞到自己身上的那位小孩,正指著亞特魯,向那位少年說些什麼。少年轉過身來,銳利的目光與亞特魯的雙眼恰巧相接。
這位少年有雙細長而清秀的雙眼,不過他並未特別理會亞特魯,轉過身去,將孩子們帶到牢房深處的牆壁前。
少年伸出手觸摸著牆壁,突然間發生了一件令人無法置信的事,少年的手掌、手腕、手臂與肩膀漸漸地埋入牆壁之中。
亞特魯不禁發出驚叫聲,手用力捏了捏臉頰,以確定這不是夢中的景象。
眼睜睜的看著少年的身體逐漸消失在牆壁之前,孩子們也跟在少年之後不發出任何聲響地,一個一個的被吸入牆壁之中。
當最後一位小孩即將消失在牆壁裏的時候,亞特魯忍不住站起身來,向牢房深處的牆壁跑近。不過卻沒抓住小孩,小孩最後剩下的腳跟部分已經迅速的被陷入牆壁裏了。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亞特魯急促地用手觸摸著那麵將孩子們吸入的牆壁。感覺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跟一般石壁的粗糙觸感沒什麼兩樣。看不到任何隱藏的洞穴,牆上也沒有留下任何裂縫。不過與周圍的牆壁比較起來,孩子們被吸入的石壁上帶有溫熱的感覺。
在牆壁上找不到任何類似機關的東西,這麼說來,難道那位少年會使用魔術嗎?
——穿壁的魔法………?
這一定不是個什麼單純的幼童竊盜集團,絕對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看到這幕令人意外的場麵,身上的瞌睡蟲早就已經被趕跑了,亞特魯難掩興奮之情,像熊一般地在牢房內走來走去。
漸漸泠靜了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陷入極糟的狀況之中。
在審問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接受亞特魯的說詞。
雖然將在牢房肉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結果反而讓大家更加懷疑。
「如果是我讓他們逃走的話,那我又何必留下來呢?如果我能讓你們在毫無警覺的情況下逃出去的話,那我早就逃走了。」
警護兵們也不得不承認亞特魯的理由是有幾分道理,因此態度也稍微軟化了一些。
警護兵們也在牢房內做了徹底的調查,不論是在牆壁、地板或是天花板上,都察覺不到任何異常的狀況。
而且就算用任何一種方法逃走,如果亞特魯是他們的同黨,那麼棄亞特魯一人而去,似乎顯得不合常理。因此初步將亞特魯是黨羽或頭目的可能性予以排除。
「我們雖然不相信你說的穿壁之術,但可以暫時確認你不是他們的同黨。先把你放出牢房吧!不過這是有附帶條件的釋放喔。」
才剛因為獲得警護兵的認同,心頭大石終於落地的亞特魯,卻被有附帶條件的釋放這樣的話語所震懾住了。
「如果要證明你不是幼童竊盜團的黨羽,那麼就請你把真正的首腦抓來吧!在還沒抓來以前,你的行李我們將會代為保管。還有,這個手銬也必須戴著。」
「這樣不會太過份了嗎!?」
「你不是看過他們的首腦嗎?我們就連他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當然就交給你了!」
雖然對這個不合理的要求提出了抗議,但還是不被接受。
亞特魯戴著手銬,被逐出警局之外。
「你如果想要早一天獲得真正的自由,就盡早把真正的首腦帶來吧!在外麵,你沒有這個也不是辦法吧……」
警護兵將亞特魯的錢裝到袋中,丟給了亞特魯。
3
斷食的時期似乎尚未結束。不管是餐飲店或是販賣食品的店鋪,都處於歇業的狀態。對現在的亞特魯而言,能夠找到東西填飽肚子,是比抓幼童竊盜團頭目還要緊的課題。
「先去找旅舍吧……」
拖著沉重的腳步找尋旅舍。串連手銬的鏈子,在行走時發出嘩啷嘩啷的刺耳聲響。
手上的枷鎖阻礙雙臂的自然擺動,亞特魯十分不自然的走路姿勢,讓路上的行人都對他投以好奇的眼光。
「終於找到了!」
雖然看不懂招牌上的文字,但從房舍的外觀看來,這絕對是間旅社沒錯。
亞特魯毫不遲疑地走了進去。
「你好,我想要住宿……」
「啊!歡迎光臨……」
滿頭白發,在鼻梁上掛著眼鏡的老板,十分熱情地招呼著亞特魯。
「客官,您的行李呢?」
「喔!我的行李已經寄放在其它地方了。你這裏有什麼吃的嗎?」
不願意向外人說出實情的經過,亞特魯不由得撒了個謊。
「當然有、當然有……請您先在帳簿上填個名字好嗎?」
老板帶著亞特魯到帳房,要將手上的筆交給他時,老板突然臉色大變。
「糟糕!我真是老糊塗了,房間已經客滿了,不好意思,請您到別的地方去吧!」
老板看到了戴在亞特魯手上的手銬,臉上頓時出現怪異的表情。
「那麼我隻要用餐就好……」
「不湊巧,今天剛好沒賣吃的。」
老板的態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我有錢啊!」
老板的態度依然還是沒變,像掃除穢物一般地將亞特魯逐出了旅舍。
「難道是因為這個的關係嗎……?」
亞特魯看著手上的手銬,身上帶著手銬,看起來確實像是個越獄犯,鏈子的部份還會發出聲響,實在是讓人有夠頭痛的。
——算了,應該有別家比較不同的旅社吧。
亞特魯試圖尋找其它間旅社。
但是結果都一樣如此,老板看到手銬後,態度就像翻書一樣快,將亞特魯拒於門外。
第三間、第四間,結果仍是相同的。讓亞特魯在饑餓感之上,又加了一層焦躁感。
想到自身的遭遇,亞特魯不禁感到泄氣。自從進城以來,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不僅是被當作幼童竊盜團的首領而被抓到牢房裏,還莫名其妙地被交付抓住真正首領的任務,現在可好,有錢竟然連飯都吃不到!
第五間、第六間、第七間,仍然不肯收留他。
對於現在的亞特魯而言,像無頭蒼蠅般地找尋旅社,或許隻是浪費體力罷了。
——斷食時間隻到傍晚以前,再忍耐一下吧……
太陽雖然已向西傾斜,但是距離黃昏似乎仍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隻好在樹蔭底下找到陰涼的處所,亞特魯躺在草叢上,閉上雙眼樂天地幻想著夜晚到來時的情景。
雖然並沒有睡覺的打算,但一陣陣涼風吹拂著臉龐,也讓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在這樣半醒半睡的狀態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穿過眼簾而入的日照,似乎已漸漸失去了威力,亞特魯也漸漸醒了過來。
頭部好像被小石頭般的東西砸到。原本以為是路過的駱駝所踢來的小石子,而不特別理會,不過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接二連三地又被砸到,亞特魯張開了迷蒙的雙眼,朝街道上看了看,然而卻並未發現到任何一頭過路的駱駝。
亞特魯感覺到又有什麼東西從前方飛來,於是舉起被手銬銬著的雙手,將它抓下一看,原來是個像圓栗一般的小果實。亞特魯站起身子,朝著果實飛來的地方望去。
在前方不遠處的椰子樹頭,看到一個孩子探頭而出,微笑地看著自己。
「啊,你是……」
在椰子樹頭的就是那位偷走錢包,蓬頭垢麵的圓臉幼童。
圓瞼幼童向亞特魯招了招手,似乎要亞特魯跟著他走。
亞特魯比著自己,確認是否要自己過去,幼童點點頭,就直接向前麵跑走了。
這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在白天歇業的餐館,也都紛紛開啟店門,在店裏頭點亮了燈,開始準備迎接客人的到來。
各種烹調的香味,飄散在街道之上,饑餓的亞特魯受到香味的刺激,不禁感到飄飄欲仙,但在某種預感的驅策下,絲毫不敢鬆懈,緊緊追著幼童向前行。
也不知道經過多久,亞特魯穿過了熱鬧的大街,跑到了像是住宅區一樣的地方,又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來到了一片荒郊野地之上,穿過一條雜草叢生的羊腸小道,不久眼前便豁然開朗,眼前所看到的是一件殘破的房子,屋頂都已毀壞,年久失修的破落景象,看起來是個無人居住的廢墟。
幼童站在門口,向亞特魯招招手,就直接進了廢墟。
亞特魯毫不警戒地踏進了廢墟之中,在昏暗的視線中傳來了吵雜的人聲,這兒有十數個小孩,其中一部份在牢房中看過,將亞特魯引導到廢墟的幼童,正和那位身材較高的少年說著話。
少年帶著困惑的表情,轉身看著亞特魯。
「這裏是你們躲藏的地方嗎……?」
亞特魯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接近少年,孩子們不安地聚集在少年的身旁。
仔細一看,在孩中也有二、三位是連走路都還不大平穩的幼童。
「你不生氣嗎?」
少年向亞特魯說道。
「你……你會說羅門話……」
「稍微會說一些……」
「太好了!這個孩子特地把我帶來這裏,如果語言不通的話,那不就很尷尬了。」
「她是我妹妹,叫做蘇雅。我叫夏利·阿弗達比亞。」
「啊,我叫做亞特魯·克利斯汀,是昨天剛到這裏的旅者。我不知道她是個女孩子,真是抱歉啊……嗬嗬。」
亞特魯試著用笑來化解尷尬的氣氛,但是夏利的情緒似乎仍舊非常的緊繃著。
「剛剛到這兒就遇上這種事,我真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亞特魯向前伸出雙臂,將手上的枷鎖拿給夏利看。
「他們為什麼不幫你打開呢?」
「他們要我先逮到首領,才答應幫我解開,但是這種情況,別人都以為我是個逃犯,讓我連飯都沒法吃到,唉!」
夏利走近亞特魯,左右兩手輕輕地放在亞特魯的手銬之上。
就在這時,手銬上突然發出青白色的火光。
亞特魯的手腕感到些許的痛楚,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突然間,喀啷一聲,手上的手銬已掉落地麵。孩子們都發出歡呼的叫聲。
「好厲害!你……」
亞特魯用重獲自由的手撿起地上的手銬。鎖頭部份似乎是被一股強大的熱力融化而切斷的。那曾經堅固的鎖著亞特魯的手銬,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爛鐵一樣。
「那天在牢房的事,還有今天在這裏也一樣,都讓我見識到你不可思議的力量。……你是魔術師嗎?這些可愛的孩子們,也都有和你一樣的能力嗎?」
對於眼前所看到的奇特現象,感到不可思議的亞特魯,用極其興奮的語調問著夏利,但是夏利的反應卻極其冷淡。
「我們誰也不欠誰了!你最好把我們忘了。請你走吧!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亞特魯像是突然被澆了桶冷水般。想到自己的手上的手銬雖被解開,但寶劍與防具等行李卻還因此而被扣留在警局內。
「等等!我並不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所以請你們放心。我隻想知道為什麼這裏就隻有年幼的孩子?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呢……?你們的親人又在哪裏呢……?」
在亞特魯的詢問當中,夏利突然間聳起了眉頭,用慌張的口吻說道。
「別提什麼親人的事了!我們就是我們!不用依靠誰,我們就可以活著!」
「我知道了,問了那麼多讓你不愉快的事,實在是很抱歉。不過永遠過盜賊的生活似乎也不是辦法。要是你們肯改變心意,請隨時跟我說一聲。隻要到城市裏,應該就可以找得到我……雖然我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但是我過去曾在羅門帝國境內,經曆過許多次的冒險,因此我相信多少可以給你們一點幫助。」
雖然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閑事,但是看到這群可憐的小孩子,一股要救助他們的強烈使命感便從亞特魯的心中油然而生。相信絕對是有什麼意外的變故,才讓這群孩子陷入不幸的遭遇之中。
「後會有期了」
蘇雅追著離開廢墟的亞特魯而出,但卻被夏利給擋了下來。
4
經過兩天持續的饑餓與幹渴,亞特魯在酒館裏開始狼吞虎咽地大吃了一頓,另外跟平常不同的就是,喝了一大缸的酒。
因為這裏的每一樣食物都加有香辛料,都能辣到讓人噴出火來。為了冷卻吃到燥熱的喉嚨,亞特魯咕嚕咕嚕地喝下了許多的酒。
雖然隻需要喝水就可以舒緩辛辣的感覺,但是生意人畢竟有一套,在店家之內並無水的供應,就是一定要客人點酒來喝的意思吧。
平時很少沾酒的亞特魯,在這兒不得不喝上大量的酒,雖然酒並不是十分濃烈,但似乎已遠遠超過自己的酒量,不一會兒就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