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李道士反手捉住那女子的後脖頸子,那女人戰栗之下,臉色慘敗,身軀暴縮,一身衣服頓時委頓於地,一條細長的身軀。原來這靈貓科的動物,和黃鼬一般,最善於逃脫,便是極小的洞穴也能縮了骨頭鑽進去。孰料李道士早有防備,扯了根招魂幡的布條,道聲“著”!那布條便如靈蛇一般彎彎曲曲,瞬間將那靈貓纏緊,那妖物知道逃不脫了,反而俯首帖耳,趴伏在地上。

這文家的眾人,和街坊鄰裏,都看得呆了,心中萬分駭異,明白過來乃是此妖物作祟,導致家中人人自危,又是害怕又是驚詫,都圍了上來。

侯六看見那妖物雖然是靈貓的身形,那臉卻生的如人臉一般,雖然趴在地上,兩隻賊溜溜的眼睛卻陰狠的瞟著人,口中磨牙聲聲,像是恨極,看侯六瞧他,馬上又換上一副溫良恭順的樣子,突然口吐人言道:“求神仙饒恕則個!”

書接上回,那妖物開口,便說出一段糾葛來。原來,四十年前,這文家家主獨身一個。從關中逃難至此,無以為生,隻有賒了一輛小車,推著剛做好的豆腐,沿街叫賣,生活十分困窘,有次冬日薄暮,下起鵝毛大雪來,北方如刀,路上行人越發的稀少,眼看今日賣不成豆腐,就要挨餓。這文家家主便將豆腐車推到一戶宅院下避雪。正發愁間,那宅子的門卻開了,搖搖擺擺走出一個婦人來,請文家家主進去烤火,順帶把一車豆腐都買了,還請文家家主進屋烤火。列位看官,有句話說得好,這世上沒有白白得來的便宜。若是至此,文家家主賣完了豆腐,馬上告辭,也就沒事了。

誰知這文家家主喜出望外,心說遇上了活菩薩,便跟著那婦人走進去。那婦人招待他坐下,又拿出燙好的酒食來款待他,狀甚殷勤。

兩人言來語去也就熟識了。這婦人說自己新寡,家中自有銀錢土地,如今隻缺一個上門女婿,若是文家家主有意,自己便願意招贅,日後幫襯他做買賣。

這文家家主一聽,覺得甚為合適。其實,他那年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這要招贅他的寡婦,已經年近三十開外,一張煙黃麵孔,兩腮尖削,初現老態,甚不搭調。然而世人見利,如同蒼蠅見血,此時哪還顧得合不合適,當下也不要三茶六禮,便住進了婦人家裏。

那婦人照顧他,十分殷勤周到,夫婦兩個甚為和諧。這文家家主也頗有生意頭腦,當下盤點了個當鋪,雖不說日進鬥金,卻也是財源滾滾。眼看這日子是如同蜜裏調油,越過越好,一下子過了半年有餘。

一日,這文家家主在街上閑走,適逢端午之後滿十天,街上處處仍在售賣艾蒿,粽子和雄黃酒,這文家家主原是關中人,自然沒過過這些,覺得非常新奇,便準備買一些回去交給渾家收拾。

誰知正迎麵撞上一個衣著破爛的老和尚,他陪了個不是,正要走時,卻被那和尚一把扯住,道他臉上有晦氣。

熟悉白蛇傳之類人妖聯姻的話本小說的看官都知道,這肯定是因為那婦人其實是個妖物,和尚肯定會教唆這文家家主,勸婦人喝雄黃酒,這文家家主肯定開始不信,但經不住勸誘,等等。

這回和尚倒也沒說破,隻是說,今日恰逢滿月,囑咐他夜間勿睡,有異狀要發生。文家家主正要多問幾句時,那和尚卻擠進人群裏,不見了。

當晚文家家主十分忐忑,雖早早安歇,卻一直警醒著。可一直到四更天,也還是夜深人靜,眼看這夜便要過去,文家家主記掛其白天的買賣,便慢慢入睡了。

睡了大約半個時辰,他感覺身側的婦人慢慢起身,起初他不甚在意,然而那動靜卻非常詭異,簡直不像是生人能幹出來的。他微眯著雙眼,隻見那婦人伸了懶腰,身體暴縮成了四尺有餘,變作細長的一條,哧溜一下,從他身側鑽過,往院中跑去。他按捺不住,便起身趴在窗戶上細細察看。

隻見院中月華如銀,當中站著一物,身形細長,對著那夜空中的滿月連連叩首稽拜。列位看官可知,這成了精的妖物,若要修煉,便會趁那滿月之夜,對著月亮吐納自身的真氣。隻見那物拜了四拜,便仰頭從口中吐出一顆棗子大小的丸狀物,明亮光華,在那物嘴裏的白氣中緩緩升騰,又慢慢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