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這舊時候拜師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奇人異士收徒弟,那規矩可就更多了。不過侯六和李道士顯然不在此列。雖則如此,侯六之後仍叫李道士為師傅。
這二人一路上風餐露宿,什麼漫野地,小山洞,亂墳頭都住過。好在是初夏天氣,夜晚也不寒冷,在野外過夜,天當被子地當床,除了清晨時分露水重一些,倒也沒什麼。就怕天上下雨,一逢陰雨天,兩人就是快時慢,拿捏著腳程,爭取每次天黑前都能在有人煙的地方歇宿。
話休絮繁。這天,兩人行至日暮時分,到了一處大宅院,眼看日薄西山,便去敲門借宿。誰知敲了很多聲,就是沒人來開門。侯六覺得特別稀罕,轉眼打量起這宅門來。
隻見這宅院粉牆黑瓦,門口居然還吊了兩盞白紙燈籠,十分素淨。兩人正遲疑間,突然門內響起橐橐的腳步聲,接著,大門就吱呀一聲開了一扇,探出來一個鶴發雞皮的腦袋來。
原來是一個老翁,手裏拿著一盞白紙紮得燈籠,此時天色已經暗了,那老翁抬起燈籠照了照兩人,道:“二位找誰?”
這老翁的聲音,頗為嘶啞,李道士上前施了一禮,道:“我師徒二人雲遊至此,想在寶地借宿一宿,不知老丈可否行個方便?”
那老翁抬起燈籠,眯著昏花一對老眼,仔細把李道士從頭瞅到腳,見他是個白臉小道士,又照了照侯六,便道:“倒也沒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隻是我家剛死了人,還沒出七七,道長若是不嫌晦氣,就請進來吧。”
李道士道了謝,便和侯六兩人,跟著那老翁走進去,隻見院中林木瀟瀟,古樹參天,配著若隱若現的白色招魂幡,十分陰森。
侯六不禁打起哆嗦來,緊緊地靠在李道士肘側,生怕平地裏蹦出來個惡鬼把他給吃了。李道士嫌他絆腳,拎著後脖頸子把他推遠數次。
那老翁將他們引至西廂房裏一間屋子,便道:“二位道爺,在這裏少坐,老身去去就回。”
須臾,那老翁搬出飯來,李道士和侯六也就坐下,侯六打量起這屋子裏的擺設,隻見靠牆有一個架子床,床上有現成的鋪蓋,便問老翁又借了一套鋪蓋,好給侯六打地鋪。
李道士道了謝,便從褡褳裏掏出一串子銅錢,送與老翁,那老翁卻連忙歎氣,推脫說:“小道爺不必客氣。所謂窮家富路,這錢你留著吧。我今天收了你這錢,明天也未必有命去花。”
李道士聽他話中蹊蹺,便問他何出此言。
這老翁苦笑一聲,說出一段故事來,聽得侯六唏噓不已。
原來,這宅院的主人姓文,老翁乃是這文府的老管家,已經住了四十餘年了。原先時,這府中人丁興旺,家中百事和順。三四年前,文府裏開始有人莫名其妙的身亡。
先是文家二公子的內人,於一個滿月夜在宅中暴斃。起初時,家人認為是突發急病身亡,況且是大家女眷,不好請仵作前來查驗。後接連兩個月,文家二公子與文家老太太也相繼暴亡。這時候,家裏才有人想到出了歹人,忙去報官。
待仵作驗看之後,卻發現屍身上無明顯傷痕,也並非中毒,屍體表情也都算作正常,並無驚恐之色。
那時正值盛夏,屍身不能長久擱置。沒奈何,隻能急忙入殮。從此開始,大約消停了兩年,從這年年初開始,家中又開始有人暴亡,更可怖的是,所有死者均是一樣的死法,報官都無用,隻能草草埋葬。
死者有仆婦,有小廝,甚至還有一些家中豢養的畜類,如叭兒狗,獅子貓等等。合府上下人心惶惶,逃散請辭者眾多。這老翁素來忠心耿耿,不忍棄主而去,故而一直提心吊膽的在這鬼宅之中殘喘苟活。
孰料一月前,這文府中的未嫁小姐也離奇身亡了。文家家主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裏萬分嬌養,哪裏舍得,故一病不起,至今還纏綿床榻,想也是來日無多。
由於文家長子外出經商,一時未回,所以家中也就無人主事,小姐屍身停靈至今,居然還未下葬。奈何天氣逐漸溽熱,眼看就不能再拖延了。
那李道士聽到一半,知道府上必然出了邪祟,便道:“敢問老丈,如今這府裏可還剩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