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興十年初。
北疆。
此時正值春季,京城內萬物複蘇,四周皆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一場細雨剛過,街上人煙稀少,整個京城裏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
蕭秋水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正打算仔細感受一下空氣中這仿佛帶著自由的氣息,冷不丁頭上挨了結結實實一巴掌,緊接著一道威嚴恐怖的聲音似乎從天而降般落在耳邊:“不在房間裏讀書跑這裏站著是要做甚?” “爹?”
蕭秋水睜眼表情僵硬地轉頭,此刻他正站在自家門前,濕漉漉的衣衫下擺上沾了點泥巴,同樣濕漉漉的長靴上還調皮地附著幾片草葉,一看就是溜出去玩剛剛回來的模樣,他撓撓後腦勺,雖然已預感到一場暴風雨將要到來但還是頂著父親那能把自己生吞活剝的視線結結巴巴地開口:“我就是書讀太久了有點悶尋思到門口來活動活動……”
“是嗎?”蕭西樓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番,淩厲的目光停留在他濕透的衣衫下擺上,隨後又漫不經心收回,“那你衣服上的泥和消失的門丁怎麼解釋?”
“我……”蕭秋水的大腦在聽懂父親話裏的意思時突然變得空白一片,他張了張嘴,心中明白蕭西樓早已了然自己這一上午的行蹤,便幹脆放棄掙紮,做出一副準備迎接狂風暴雨洗禮的表情,大義凜然道:“爹您……您罰我吧,今天早上我確實溜出去玩了,這是事實,逃不過您的火眼金睛!”
不僅溜出去玩了,還沒打算回來呢,本來是想支開門丁讓小廝把包袱和銀錢帶出來去城外逍遙幾天,結果誰知道小廝還沒出來自己就被爹抓住了,誰的命還有他蕭秋水苦……
出乎意料的,蕭西樓並沒有如往常那番大發雷霆,他點點頭,留下一句“家規一百遍,三日後晚膳前交給我”後就麵無表情地越過兒子走進了蕭府,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蕭秋水:“?”
爹今天這是怎麼了???
……
午膳後。
蕭秋水房間。
“少爺,您是說要出城?”從小與蕭秋水一起長大的小廝竹均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您剛才又是被當場抓包又是支走門丁,老爺肯定氣壞了隻是沒當場教訓您,您現在居然還想溜出城,這要是再被抓住了老爺夫人保不齊會把您給軟禁呢,我勸您還是放棄這個想法老實抄家規吧……
“竹均,從小到大是誰和你的感情最好?是誰在你犯了錯的時候願意和你一起受罰?又是誰在你無家可歸時將你帶回家給了你一個棲息之所?”蕭秋水猛地從榻上跳起來握住竹均的手,雙眼含淚情深義重的說,“我為你做了這麼多,難道你現在連掩護我出家門這件小事都不願意做嗎?”
“這……”竹均猶豫了一會兒,有些為難道,“可是您畢竟沒有真正出過城,以往都是在城裏轉轉就算了,萬一這次出城有什麼事,我沒法和老爺夫人交差啊……”
“沒事的竹均!!!”
蕭秋水安慰地拍了拍竹均的肩膀,他知道對方馬上就要答應自己了,隻要再說幾句軟話打個包票他的心裏防線就會被攻破,城外自由的空氣仿佛就在呼喚自己,思及此便情不自禁嘴角上揚,心情一片大好:“爹娘問起來你就說我騙你身體突然有恙讓你去找郎中,結果你回來就發現我不見了,放心他們不會怪你的,那是我的事,和你無關!再說我好歹是他倆親生的,還能打死我不成?”
“那就這麼辦了少爺!”竹均的心裏防線果然被蕭秋水攻破,他上前給對麵的人理了理衣襟,叮囑道,“不過您可千萬不能玩太久啊,不然我沒辦法瞞那麼長時間的……”
“放心吧放心吧,本少爺何時食過言?”
竹均小心翼翼將蕭秋水的房間門開了一條縫,探頭瞥了一眼門口蕭父安排的侍衛,又轉身來朝蕭秋水做了個手勢,對方接收到信號,馬上識趣地在榻上翻滾起來:
“哎喲……竹均,我肚子突然好疼好難受……嘶……救命……”
“少爺您怎麼了少爺?”竹均趕忙裝出一副焦急的樣子大叫道,“莫不是午膳吃壞東西了?怎麼會突然肚子疼?您先忍一會兒,我馬上去叫郎中來!”
二人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加之方才密謀的聲音極小,門口兩個昏昏欲睡的侍衛壓根沒聽見,竹均大叫的聲音此刻倒是讓他們清醒了過來,剛準備去屋裏查看情況就見那仆人驚慌失措地衝了出來:
“少爺剛才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肚子疼,我們得兵分兩路,你們倆去報告老爺和夫人,我去給他叫郎中,記住一定要快,快!”
說完率先跑了出去。
他的演技實在是高超,以至於侍衛們都對這謊言深信不疑,互相對視一眼就趕緊去了蕭父蕭母的臥房。
等所有人都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後蕭秋水立刻抓起竹均早晨就準備好的包袱溜出了房間,左右望兩眼確定已經沒人後便雙手一撐靈巧地翻上了牆頭,落地時還不忘撩一把束著發帶的飄逸長發,得意道:
“哼,區區一道牆就想困住小爺我?爹娘你們還是太天真了!這回我一定要玩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