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杜九娘被沙兒喚醒之後,一睜眼看到窗外灰蒙蒙的,便道:“左右時間還早,我再多睡會兒。”翻過身便合上了眼。

沙兒不依不撓地繼續叫著,風兒拿了衣裳來,邊行邊道:“可不早了。因老太太說免了今兒的請安、等下收拾好了一起去寧苑,便比尋常晚了半個時辰叫的姑娘。隻是天陰得厲害,看不出時辰罷了。”

待杜九娘穿上衣裳,冰兒打開窗戶,一股涼風撲麵而來。杜九娘透過窗戶往外瞧,果然,天空中雲層密密地遮住了太陽,看不到一絲亮光。

“把窗戶關上吧,那麼大的風,當心涼著姑娘。”沙兒說著,將窗戶合上了。

去到寧苑時,眾人基本都到了——除去杜八娘外。她被杜大太太留在了家中,美其名曰,繡嫁妝。

如今要比她早出嫁的杜六娘與杜七娘都收拾齊整準備出發了,可見杜大太太這次當真是氣惱了,連個像樣的借口都懶得幫杜八娘找。

前些日子杜八娘那事情鬧得著實有些過火,杜老太太也很滿意杜大太太這個決定,便沒多說什麼。

杜二太太姍姍來遲,由丫鬟扶著也進了屋。

杜大太太關切問道:“你怎樣?若是身子不適,不去便罷。”

若是往日,杜二太太必然反唇相譏。

豈料這次她頓了頓,卻是對杜大太太說道:“多謝大嫂關心,如今身子大好,無礙了。”

屋內眾人神色各異齊齊看她,杜二太太又道:“老太太可真會選日子,今兒當真是出門的好天,一點都曬不到。”

這便把話茬轉過去了。

杜大太太擔憂道:“這天看著好似要下雨。”

杜老太太不以為意:“不過是天陰得厲害了些罷了。”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這次是鐵了心要去拜佛,便齊齊附和了下。

一行人準備出發,卻在吩咐人備車的時候出了點小插曲。

老太太常坐的車有兩輛,都寬敞舒服用料上乘,隻是一輛車身花紋乃是請了名家所雕,裝飾也是特意請了銀樓名匠所做,華麗高貴;另一輛則是沒有多餘裝飾,質樸大方。

往日裏老太太去山上拜佛時,兩輛都曾坐過,管事的婆子便來請示今次用哪一輛。

杜九娘說道:“我覺得貴氣的那輛好些。祖母坐這車子出去,氣派十足,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咱們杜家的老祖宗了。”

她繃著臉說得一本正經,眾人卻都笑了。

杜老太太本也喜愛華麗之物,聞言笑著點了點她,正要同管事婆子說就選那輛了,一旁的杜七娘卻突然說道:“我卻覺得另一輛好些。”

杜老太太也不開口,隻笑望著她。

杜九娘說道:“那一輛好在哪裏?比這個舊一些,也不如這個做得用心。”

“誰說不華麗的就是不用心、不好的了?”杜七娘溫溫雅雅地說著,目光一片柔和,“素麵不好看,卻能填飽肚子;皂角貌醜,卻能潔淨衣物。九妹妹性喜華麗,自然是瞧不上這些東西的,平日裏許是看都不肯多看一眼,但是姐姐卻認為,那些實實在在的物什更為妥當。”

不待旁人反駁,杜七娘又誠懇說道:“咱們到底是去拜見佛祖的,何至於那樣搶風頭?倒不如低調些,更顯得我們心誠。”

杜六娘說道:“心誠不心誠單看一個‘心’字,用不用心佛祖自有明斷。”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我們既然能做到十分,又何至於隻做到八分呢?”

杜九娘麵無表情地和杜七娘對視半晌,忽地笑了,“那七姐姐是非要祖母坐這輛車不可了?”

杜七娘語氣和緩地說道:“自然是祖母樂意坐哪一輛便是哪一輛。隻是如今我們是上山拜佛,不是去參加什麼賞花宴,自然一切以樸實為妙了。”

姐妹幾個在這邊爭論著,杜老太太卻是在旁邊一錘定音:“那就選素淨的那一輛吧。”

一件事揭過,杜老太太又吩咐起其他事情。

杜九娘目不斜視看著杜老太太那邊,杜七娘微微探身,對杜九娘說道:“妹妹不必看了,與其將心思擱在祖母身上,不如多費點心擔心下自己。就算想學祖母管家,也得先定下親事不是。”

杜九娘奇道:“七姐姐這話說的好生奇怪,我在看祖母又怎麼錯了?難不成我與祖母同處一室,一眼都不去看祖母才是對的?倒是姐姐,不知為何非要讓祖母坐那輛馬車,明明另一輛坐著更舒坦。”

她聲音頗大,但杜七娘估摸著她是在賭氣,反倒笑了,也不接話茬,自端莊大方地坐定。

馬車在路上平穩行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