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身睡衣的俊朗男子坐在床邊,細長的眉毛緊湊在一起,目光穿過密長的睫毛無神地看著前方,並不高聳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緊閉,彎出苦澀的曲線。這時門被推開,走進一個身穿粉紅綢衫的女子。她並不算十分漂亮,但很耐看。她身上散發出的淡然的氣息卻與其相貌相得益彰,隻是麵色蒼白。一臉的愁容讓人我見猶憐。
“少爺,漱口茶。”伊嫻端著茶盤走到坐在床邊怔怔發呆的伊念遠的麵前。
伊念遠抬頭痛苦地看著眼前日見消瘦的麗人,伸手想抓她的胳膊,她卻後退了一步躲開。“少爺,自重些好嗎?您即將成親了,讓別人看見傳到老爺、夫人耳中,不太好的。”
“嫻兒,別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好嗎?你知道我也很痛苦的。”
嘶啞的聲音一傳入耳中,伊嫻好不容易偽裝的冷麵孔馬上就崩潰了,兩行清淚沿著麵頰流了下來。
“其實一開始我們就知道會是這樣子的,隻是自己不願去想,不願去麵對罷了。如今變成這樣子又怨得了誰…”伊嫻哽咽的話讓這屋子一下子靜了下來。
“念遠,起來沒!?”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這令人氣悶的沉寂。伊嫻趕快用手背拭去淚水,將茶杯遞到伊念遠的麵前,示意他漱口。
紅光滿麵的伊權穿過小廝推開的門走進來,看見伊念遠正在漱口,眉頭一皺責怪道:“今天去唐家下文定,你怎麼還沒穿戴整齊!?小心過了良辰!!”
“爹,孩兒知道了。”伊念遠放下茶杯,馬上站起躬身給伊權讓座。
伊嫻乖巧地上前倒上茶水,說:“老爺,喝茶。今天是少爺的喜日子,您怎麼能生氣呢?”她擋住了伊權的視線,使得他沒看到伊念遠聽到伊嫻的話時痛苦掙紮的表情。
伊權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高興地說:“嫻丫頭說得對,我生什麼氣呢,時間還早嘛!哎,你眼眶怎麼紅紅的?是不是這臭小子欺負你,給老爺我說,我給你出氣!”
伊嫻複雜難明地看了伊念遠一眼,鼻尖又一酸,強忍著酸楚說:“沒,隻是
剛才開窗時灰塵落入眼中,流了點淚。”
“噢…”滿心歡喜的伊權沒聽出伊嫻話中的破綻----門窗、桌椅這些東西,丫環、奴才們每天都要擦拭幾遍的,哪來的灰塵?
“轉眼十幾年了,兒子都要成親,不仗著自己年齡大整天欺負嫻丫頭,丫頭也出落成個美人了。也該給你選個好人家了。雖說是伊家個丫頭,可也不能虧待了,畢竟也是在伊家長大的…哎,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最近是不是累著了?也難怪,你忙裏忙外地打點這一切,還得伺侯念遠。這幾天我看你臉色一直都不好,還瘦了很多,要不今天你就不用跟去唐家了?好好休息一下,把身子給調養過來,念遠大喜的日子還有你忙活的。”
“爹,嫻兒和我…”伊念遠剛要開口,伊嫻馬上打斷說:“嫻丫頭要不是老爺和夫人可憐早就凍死街頭了,自小被您們收養,得您二老垂青賜我伊姓。雖是個丫環卻也有人侍侯,如此大恩大德丫頭還沒報,怎會相及婚嫁呢?”一席話說得伊權老懷大慰,忘了追究伊念遠剛才想說什麼。“可是嫻兒真的有些不舒服,”伊嫻接著說,“一臉病容地去了唐家會給伊家丟人的,今天去過文定,嫻兒就不去了。”
“那好,你也不用伺侯念遠了,叫他自己穿就行了。”伊權揮揮手,“回去休息吧!”
伊嫻道了個萬福退下,伊念遠望著她漸去漸遠的身影,好似看到無際的乏力和無助在籠罩著她,一口熱血湧上心頭,猛得將身子轉向伊權,卻又看到書案上方在牆上掛著的“百行孝為先”的字幅,掙紮了半晌,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
“歎什麼氣!沒嫻丫頭你不會穿衣呀?!快點!”伊權又催促了一番,也離開了。屋裏隻留下心中苦苦鬥爭的伊念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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