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黑瞎子指向的地方看去,楚子航看到了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影,他帶著疑惑走了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那是……
“路明非!”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蒼白。
他的臉上的神情並沒有很安詳,反而是充斥著隱隱的痛苦不安和不可置信。臉上和身上的血跡已經被吳邪處理過了,那對短弧刀也被吳邪拾起來放在了路明非的身旁。
路明非的胸口破開了一個黑色的洞,那個洞口很幹淨,沒有一絲血跡。
但是楚子航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高溫的君焰在燃燒,將他心髒周圍的血液瞬間蒸發,留下的傷口。
楚子航的右手顫抖著撫上路明非的胸口,那個胸腔是妖異的黑色,但是已經沒有他熟悉的心髒在跳動。
那些模糊的片段漸漸清晰起來,他的刀原本是想要斬向奧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人卻變成了路明非。他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他到底幹了些什麼!
楚子航發狠地咆哮,頭頂的龍骨不時拍打在一處,似乎發出了對他的嘲笑聲。
“我害死了爸爸,害死了夏彌,如今也將你害死了嗎?”
那個孤獨而強大的男人第一次為同伴留下了悔恨的淚水,他哽咽地說道:“為什麼還要記得我,為什麼不把我忘了,為什麼還要來這裏?”
那些開始發黃剝落的記憶像一部默片,在他的腦海裏慢慢地回放。
他記得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那台邁巴赫載著他駛向命運的開端,那個男人手持長刀念著時間零的咒語無畏地衝向奧丁;他也記得北京那個廢棄的地鐵站裏,他和那個女孩像是最親密的情人那樣相互依偎,但是他卻悄悄舉起了折刀,向她的心髒捅去;他還記得那些場景裏,都有路明非……
在他坐上邁巴赫之前,路明非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在大雨裏奔跑,他還來不及叫他的名字,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那一天,他選擇將路明非送回家,那麼那個男人是不是就不會死?
如果在他阻止芬裏厄跳滅世之舞時,路明非沒有回來,他就會在那個即將顛覆的尼伯龍根裏,和他的女孩一起奔向死亡的終點,那麼路明非是不是就不會被自己殺死?
楚子航的雙手狠狠地紮進黑色的泥土裏,抓住世界樹的樹根。他像隻受傷的野獸,嗚嗚地說著他也記不清的話語,但是說得最多的還是那句“你不該來。”
吳邪看著這樣的楚子航,於心不忍。於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路明非曾經對我說過,整個世界都把你遺忘了,如果他再把你忘了,那豈不是太混蛋了。所以我想,至少他找到你了,也算是個安慰吧。”
“死者已矣,你不要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楚子航緩緩抬起那雙通紅的眼睛,語帶沙啞地說道:“請把他來找你的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完完整整的告訴我。”
吳邪歎了口氣,卻突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有個朋友,因為某些事情要在這青銅門待上十年,我們約定好十年期滿,我就來接替他。可是就在今年,我在西藏遇到了路明非,當時我遇到了一點麻煩,是他他救了我一命……”
吳邪瞄了瞄張起靈,發現他也坐到了自己的身旁,他頓了頓,繼續和楚子航說起路明非生前的最後這段往事。
“後來他用自己的血打開了那扇‘門’,我們便進入到了這真正的尼伯龍根裏,看到了這株世界樹和那汪兀爾德之泉,接著就遇見了…不太清醒的你。”
吳邪清了清嗓子,“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雙手突然被什麼東西給包圍住了,吳邪低頭一看,張起靈的手正握著他的雙手,仿佛是給他在灌輸著莫大的力量一般。他知道張起靈想要表達什麼,所以他心裏一暖,抬頭笑了笑。
楚子航聽完吳邪的敘述,良久沒有言語,後來楚子航解下了他身上的七宗罪,背在前麵。對著路明非的遺體歎道:“你明明知道七宗罪可以殺死我,卻沒有動手。”
他將路明非背在身後,心裏道:“這回去打爆凱撒婚車的可真的隻剩我一人了。”
楚子航抬頭,對著眾人說道:“我要帶他出去!”
吳邪瞄了瞄一直坐在路明非身旁的楚子航,又看了看和自己並肩的張起靈,心裏湧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源於楚子航發泄完畢之後。他似乎是將所有的感情都收斂起來了,整個人也變得沉默寡言,隻有在眾人討論著那條死循環的道路的時候,他才開口說道:
“世界樹。”
吳邪的第一反應是世界樹有問題,第二反應是隊伍裏怎麼多了個悶油瓶?某種意義上,楚子航和張起靈像是同一種人,同樣強大的戰鬥力,同樣習慣孤軍作戰,甚至是同樣的沉默寡言。這才讓吳邪有種熟悉的感覺。
“小哥,你怎麼看?”吳邪問道。
張起靈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了句,“終極裏不該有活著的東西。”
吳邪瞬間心領神會,也明白了張起靈為什麼要用龜息的法子裝成死人誰在棺材裏,“你的意思是,尼伯龍根裏的物質應該都是死的,但是這株巨大的世界樹卻是活的,所以說問題應該出在世界樹上。”
“小三爺說的並不完全對。”黑瞎子笑道:“這株世界樹隻有一半是腐朽的,而半朽的世界樹恰好是卡塞爾學院的校徽,楚先生,你說我說的對嗎?”
楚子航抬眼,看著黑瞎子並沒有言語。爆血後的他,龍族血統並沒有恢複得那麼快,所以那雙傲人的黃金瞳並沒有點燃。
“你應該知道規矩。”他突然冷冷道。
黑瞎子嗤笑出聲:“這規矩是秘黨定的,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楚子航搖頭,“那麼出去之後,我會通知學院。”
黑瞎子嘴角的笑意越發濃厚,“楚先生,你別忘了,你的學院如今沒一個人記得你。”
有那麼一瞬間,吳邪感覺到了楚子航眼裏染上了濃重的悲傷。但是很快的,他的雙眼恢複清明,他兀自盯著黑瞎子說道:“那不重要。”
“那什麼又是重要的?”黑瞎子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起來,“難道你要讓我們所有人都為這座尼伯龍根陪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