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說一一很傻，整天除了被人呼來喝去之外，她隻會爬到樹上發呆。
一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傻，或許是吧，但她也不是很在意。
又是一朝晨曦初吐，一一所住的院子裏並沒有什麼人起來。
這個院子裏住了很多的姑娘，但她們都是在晚上工作，每天到了日上三竿才會起床。
隔壁院子裏的雞有氣無力的打著鳴，很傻的一一從草墊子裏爬起來，揉了揉眼睛之後開始打水。
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工作，打水、打掃庭院、劈柴，然後待到院子裏的姑娘們都醒了之後，她再去把每個房間裏清掃幹淨。
一一已經不記得她做這些事情做了多久，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
隻是每天早上，這個看起來隻能算作整潔的小院子裏，總會看到一個幼小的身體，托著一個比她還粗的水桶，困難的打掃著庭院。
一一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大了，五歲還是六歲？或者隻是三歲、四歲？
這些事情，她自己都不記得，自然沒有人能夠幫她記得。
“這麼一個小丫頭幹力氣活，看著多少有點可憐。”院子裏有一扇窗戶被推開，衣衫半開的男子看著院中的一一，口中說著有關可憐的話，卻沒有半分感情。
“爺，難道奴家就不值得爺可憐麼？”一雙玉臂立刻纏上那男子的身子，雖未見其人，可這聲音也稱得上是千嬌百媚。
一一聽見了，或者沒聽見，反正她依舊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拿起瓢在腳下灑上水，再用掃帚細細的鋪開。
她做的很認真，很仔細，甚至仔細的有些誇張。
但這樣的畫麵卻讓人覺得很滑稽。
沒辦法，一個小孩子拿著比自己高一頭的掃帚灑水掃地，總是會讓人覺得滑稽。
一一不覺得滑稽，她隻是認真的做著自己的工作，直到日上三竿，院子裏漸漸有了些人聲，她才放下掃帚，轉身去夥房領她今日的飯食。
所謂的飯，也隻不是有一個冷硬的窩頭，以及半碗冷粥。
廚子正眼也不看她的將窩頭和粥扔到一一麵前，那個盛了粥的碗在原地轉了十三圈半才停下來。
然後一一一言不發的拿起碗和窩頭，回到屬於自己的角落，開始仔細的將冷硬的窩頭一點一點的掰開，再仔細的放到粥裏麵泡軟，最終再仔細的吃下。
她吃的並不多，卻出奇的慢，那些仔細的動作既簡單又複雜著，讓人看著有些滑稽。
或是是因為這些滑稽，院子裏的人們並不喜歡跟她接觸，甚至連那些年紀與一一相仿的小丫頭們也不願湊上前來。
而一一似乎更不喜歡與人打交道，如果可能的話，她會一整月都不說上一句話。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來到這個院子裏的。
不論是哪個年頭，做這一行的女人更換的都極快，更何況如今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一個人活到三十歲以上就能算作稀奇。所以這院子裏的姑娘們，都沒有一一在這裏的時間長，更沒有知道一一的身世。
甚至連在這裏時間最長的老鴇都已經不記得有關一一的故事，甚至經常忘記自家院子裏有這麼一個瘦弱的像一隻小狗一般的小姑娘。
但是她偶爾會想起，一一的名字是她親口給起的。
沒有父母便沒有姓氏，那就簡單點，就叫一一好了……
跟往常一樣，一一吃完了屬於自己的飯，又仔細的將碗徹徹底底的舔幹淨，她便起身將碗還到夥房去。
每天隻有這一頓飯吃，所以每一次，一一都吃的格外小心仔細，格外幹幹淨淨。
院子裏的姑娘們大多數已經起身，正在懨懨的梳洗閑聊著，談論著西麵的戰事，又用厭惡的口吻說著那些又髒又臭、湧進城來的難民。
一一不大明白她們說的是什麼，更不可能去插嘴，於是她隻是還了碗，就再次拿起掃帚和水桶，向著院子的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