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論藏傳佛教的生命觀(2 / 3)

藏區許多宗教寺院自覺參與到保護自然的行列之中。藏族人喜歡在“放生”物上置白綿羊毛為標誌,而有的寺院便在樹枝上也拴上白綿羊毛,以提示在此森林中禁止砍伐樹木。有的寺院為使森林不遭破壞,規定了嚴格的護林製度,要求寺院總法台負責,每天派人上山巡視;山上禁止生火,林中禁止拾柴,禁止在山上放牧;對破壞規定者實施賠償及懲罰。筆者在西藏地區親眼見到藏族民眾養植林木的不易,能夠體會藏族民眾維護生存環境的良苦用心。他們所付出的心血與勞動,為我們今天能擁有一個美麗的西藏創造了條件。

因為受到氣候與地理條件的限製,有些從平原地區來的人看似極其平常的物品,在藏族民眾那裏卻分外值得珍惜,因此在他們的日常行動中會有所體現。比如,對神靈的供奉,是佛教信徒共同遵循的儀式。人們認為這樣的儀式,可以獲得同超自然力量對話的機會,獲得神對人的保佑。寧瑪派的《獻供焚香祭》是藏傳佛教中比較著名的祭祀文獻,在藏族社會流傳很廣。能夠代表藏傳佛教在這方麵的認識與要求。

從這部經文中我們可以看到,有些做法與漢傳佛教不一樣。如此書有一段介紹供物準備的情況,可以翻譯為:“在潔淨的地方,‘三白’、‘三甘’做裝飾,紅色食子用酒肉裝飾,香祭物品用各種食物裝飾,糌粑酥油注滿容器中,各種美味、糧食、藥物、香,及珍寶、各種花卉等。尤其做馬、黃牛、山羊、綿羊,犏牛、犛牛、青蛙、蛇等,各種動物的形體,藤、竹、柏樹、柳樹、野蒿、藏麻黃、紅柳、巴裏、高山柳等,各種草木供養陳列。大食絲緞等物品,箭、矛、旗幡高懸,鼓、螺等各種樂器,各種獸具供養陳列。”轉引自才讓:《藏傳佛教信仰與民俗》,民族出版社1999年版,第138頁。這裏的“三白”是指乳汁、乳酪和酥油;“三甘”則指冰糖、蔗糖、蜂蜜。從表麵上看,除較多有藥物方麵的供養,其他供物似與中原地區差別不大。其實其中的各種動物供品,並非實物,而是用糌粑麵粉和以酒、淨水及包括草藥在內的各式物品粉末製作的丸子。即上文中提及的“食子”。它們在外形上分別不大,而是以不同顏色作為區別,象征牛羊及其他動物。

食子製作的原料,都是高原人的主要食物,據《新唐書·吐蕃傳》、《格薩爾王傳》等史書記載,早期藏族宗教——苯教祭祀,用的是血肉祭品,即以真實的動物祭神;佛教密宗祭祀,還用過人體的某些器官。但隨著時代的遷移,藏族民眾越來越多地使用代用品來替換活物。從實際效果來說,當然用食子的方式,更能對生存於藏區的生物加以更多的保護。

這種改造體現的是新的價值觀念與時代精神,它也有立論的基礎,其中有“萬物有靈”的思想,另外還有“即身成佛”的理論。這裏的“即身”是指現實生身,意思為在現世就有可能取得佛果,得到成佛的結果。而其間成功的基礎便是“菩提心”。這是從佛教眾生平等的觀念出發,對得之不易的短暫人生的珍惜。佛經《菩提心論》中說:“若人求佛慧,通達菩提心,父母所生身,速證大覺位。”這些思想觀念與漢傳佛教的求來世有很大的不同,倒是與中國道教的說法比較接近。確實在甘南、青海等多民族生活的地區,藏族民眾也有接受道教思想的表現。

上述觀念對人自身及其生存環境條件,給予了更多的關注。由此出發,它能夠引導人在崇敬自然的同時,不因之而產生消極、無奈的人生態度,而采取更為積極的應世態度,與惡劣的自然環境相抗爭。對作為修行者生存的土地及其活躍於其間的各種生靈,也有了一種保護的意識。這對這一地區族群的繁衍、發展,無疑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三、尊重生命的習性體現藏傳佛教有嚴格的戒律規定,與漢傳佛教不同的是,他們的戒律中沒有嚴格的素食規定。從有關的文獻記載看,藏傳佛教徒把所有食物分為兩類:嘎塞和瑪塞,前者指白色食物,即不用流血而可以獲得的食物,後者則指紅色食物,要用流血的方式方可獲得。其中牛奶屬白色食物,所以是可以喝的,而從牛奶中提煉的酥油茶同樣也不受食物禁忌的限製。對於雞蛋他們有所區分,認為有過交配的蛋具有生命,故不可再食用,而沒有經過交配的雞蛋是無生命的,可以放心食用。另外在肉類食品中他們不忌豬肉,但對其他如牛、馬、羊等動物則要求禁食。於此《新唐書·吐蕃傳》中就有吐蕃人“不食驢馬肉”的記載,可見由來已久。這可能與藏族民眾把馬作為騎乘工具、牛作為運輸和耕田工具、羊作為織布原料的主要來源有關。

受佛教影響,藏族民眾認為其他一些小型動物如水中的魚、蝦,帶爪子的雞、鴨和各種鳥類及青蛙、蛇等爬行動物,都屬於非食用的對象。他們的解釋是一個生命就是一個大千世界,與其食用小生物損毀一個大千世界,倒不如食用一頭豬、一頭犛牛等大動物造的孽反倒少些。這可能與在西藏豬與犛牛已經能通過人工飼養的方式得到較多的來源有關。

由於藏區人們以牧業為主,兼有農業,高原地區氣候幹旱、自然條件惡劣,植物生長稀少,蔬菜在平時生活中很難吃到,冬天幾乎沒有綠色食物的痕跡,故這裏的佛教戒律中不強調素食,是出於對現實生活條件的考慮,體現了藏民族對自然規律的尊重及對所處環境的適應能力。是一種理性的生活態度,與科學精神十分地相合。藏傳佛教書籍中有許多關於愛惜青稞等糧食的故事,如在《種子的來曆》一書中,記載青稞最初是阿初王子冒著生命危險、通過死亡的關卡,從凶猛吝嗇的蛇王身邊偷出來的,與他伴行的武士都犧牲了。並告誡說青稞栽種及食用過程中都會傷害小生命,與食用某些肉類時情況相似,故要十分地珍惜,以防增添自己的罪孽,殃及來生。這種說法乍看不能理解,但若能結合藏區地理條件栽種植物困難來思考,就不難找到答案。